单位会议室里,长条桌两旁坐满了人,气氛严肃得能拧出水来。主位上的王局长清了清嗓子,翻开厚厚的工作手册,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房间:“同志们,我们江城创建文明城市到了冲刺阶段,咱们干部队伍必须冲在最前面。首先,市容环境整治要做到‘三清三整’——清理乱堆乱放、清理小广告、清理卫生死角;整治占道经营、整治车辆乱停、整治工地扬尘。各科室要划定责任区,每天下午四点前报台账,谁的片区出了问题,谁就得在全局大会上作检查!”
他顿了顿,喝了口茶继续说:“其次,市民文明素养提升要抓‘三个关键’——学校、社区、窗口单位。学校要开展‘小手拉大手’活动,让孩子们带动家长;社区要组织‘文明楼栋’评选,每月张榜公示;窗口单位从明天起实行‘微笑服务’考核,投诉一次扣绩效,三次以上直接调岗!”
台下众人纷纷低头记录,笔尖在笔记本上划出密集的沙沙声。唯独李桃子,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笔记本,上面一片空白,连局长的名字都没写。她的脑子里像塞了团棉花,局长说的“三清三整”“三个关键”全变成了模糊的嗡嗡声,取而代之的是顾江海那张忽远忽近的脸——他为什么不回消息?是不是真的像何盈雅说的那样,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关于老旧小区垃圾分类试点,”王局长抬眼扫向李桃子,“李桃子同志,你负责的江滩花园小区是试点之一,上周检查发现居民混投率还很高,你说说下一步打算怎么整改?”
连叫了三声“李桃子”,她都没反应。旁边的何盈雅急了,用手肘狠狠撞了她一下,她才像被针扎了似的猛地抬头,茫然地看向局长:“啊?王局,您……您说什么?”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李桃子的脸“腾”地红透了,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手指绞着衣角:“我……我打算……让社区网格员挨家挨户宣传……”
“怎么宣传?”王局长追问,“是发传单,还是开讲座?居民不配合怎么办?”
李桃子的脑子更乱了,那些早就制定好的方案细节跑得无影无踪:“就……就发传单,上面印着怎么分……不配合的话……就劝说……”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还……还可以在垃圾桶旁安排志愿者盯着……”
台下响起一阵压抑的窃笑,有人忍不住小声议论:“这是李桃子吗?平时挺精明的啊……”“估计是没睡醒吧,说的都是些废话……”
王局长的脸色沉了沉,但还是耐着性子说:“李桃子,你的方案太粗放了。宣传要分人群——老年人搞‘坝坝会’,用方言讲;年轻人推线上答题,答对有奖;上班族发‘口袋手册’,方便携带。志愿者不能光盯着,得手把手教,比如怎么区分厨余和其他垃圾,哪些可回收物能换积分。这些都要落到实处,不是一句‘劝说’就能解决的。”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了些:“同志们,我们江城创建文明城市不是走过场,每个细节都关系到咱们市在省里面的排名。如果连垃圾分类这种基础工作都做不好,那后续的‘创文’测评,咱们单位很可能拖后腿!”
散会后,李桃子像个游魂似的飘回办公室,刚坐下,就听见隔壁办公室传来王局长和刘科长的对话。“这李桃子最近怎么回事?”王局长的声音带着不满,“上次汇报市场整治方案就颠三倒四,这次更离谱,垃圾分类这么简单的事都说不明白。”
刘科长叹了口气:“年轻人可能心思没在工作上吧。听说她最近处了个对象,会不会是为这事分心了?”
“公私不分可不行!”王局长的声音拔高了些,“创文是硬任务,容不得半点马虎。如果她再这样,就把她从创文专班调出来,换个能扛事的人上!”
李桃子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眼圈瞬间红了。何盈雅端着水杯经过,看到她这副样子,撇撇嘴:“现在知道难受了?开会的时候干嘛去了?王局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再这样下去,你这‘业务骨干’的名声可就保不住了。”
李桃子咬着唇没说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行了,别装可怜了。”何盈雅在她对面坐下,“到底是因为你那个小男友吧?我就说那小子不靠谱,你偏不听。现在好了,工作受影响,感情也没着落,图啥?”
李桃子猛地抬头,声音带着哭腔:“他不是不靠谱!他只是……只是最近太忙了……”
“忙?再忙连回个消息的时间都没有?”何盈雅冷笑,“我可告诉你,私企老板看着风光,其实风险大得很。现在经济环境这么差,说不定哪天公司就黄了,到时候你跟着他喝西北风?”
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我跟你说句实在话,你要是真想跟他处,不然让他知道生意不好做,然后让他考个编制。公务员、事业单位都行,至少稳定。不然以后柴米油盐压下来,有你哭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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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桃子愣住了:“让他考编制?这倒是不错的打算,可是人各有志,他怎么可能……”
“那不就是吗?你以为现在编制这么容易考啊”何盈雅挑眉,“现在这个环境私企说倒就倒,编制可是铁饭碗。你想想,你在体制内,他也在体制内,日子才能过得踏实。不然一个朝九晚五,一个天天应酬;一个工资稳定,一个收入波动,时间长了肯定有矛盾。”
李桃子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面。何盈雅的话像一根刺,扎在她心上——她喜欢顾江海的果断和拼劲,可也不得不承认,他的世界和自己的世界,确实隔着一道看不见的鸿沟。
放学铃声刚响,叶子明就像屁股着了火似的拽着顾云立:“快走快走,去医院看青青!”
顾云立手忙脚乱地把课本塞进书包,嘴里嘟囔着:“急啥呀,医院又不关门。你说青青咋回事啊,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精神失常了?”
“谁知道呢,”叶子明拉着他往外跑,“说不定是学习压力太大了,你忘了上次模拟考她排名掉了二十多名,躲在操场哭了好久。”
童世婷背着书包跟在后面,忧心忡忡地说:“我觉得不止是学习的事。上次我看到她在日记本上写‘为什么所有人都骗我’,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想……”
三人冲出教学楼,童世婷立刻拨通林宏宇的电话。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背景里传来医院特有的嘈杂声。“宏宇,青青现在怎么样了?”童世婷急切地问。
林宏宇的声音透着疲惫:“不太好。刚才医生想给她做心理疏导,她一见人就躲,缩在墙角不肯说话,问她什么都摇头,眼神怯生生的。”
“我们刚放学,现在过去看她行不行?”童世婷说。
“这……”林宏宇犹豫了一下,“唐叔叔好像不太想让你们来,说青青现在怕见人。”
“我们就远远看一眼,不说话行不行?”顾云立抢过电话,“我们是她同学,她看到我们说不定能好点。”
林宏宇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唐大庭在旁边说:“宏宇,谁的电话?让他们别来!”接着,电话就被匆匆挂断了。
“这咋整?”顾云立挠挠头,“唐叔叔好像不太欢迎我们。”
“不管了,”叶子明拉着他们往公交站跑,“都走到这儿了,总得去看看。说不定我们来了,青青能开口说话呢。”
三人挤上公交车,刚坐定,童世婷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林宏宇发来的短信:“别来了,青青情绪不稳定,等好点再说。”
“没道理呀,我们是好朋友,不去怎么行。”叶子明抢过手机删了短信,“就当没看见,咱们照去不误。”
四十分钟后,三人站在江城中心医院住院部楼下,正琢磨着怎么上去,就撞见了从电梯里出来的唐大庭。他看到三个孩子,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让宏宇告诉你们别来吗?”
“唐叔叔,我们就是想来看看青青。”童世婷怯生生地说,“我们不打扰她,就看一眼。”
唐大庭刚要说话,病房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别碰我!你们都走开!”是唐青青的声音。
三人对视一眼,顾不上唐大庭阻拦,拔腿就往病房跑。推开门,只见唐青青缩在床角,双手抱着膝盖,头发乱糟糟的,眼神惊恐地盯着试图靠近她的护士。“别过来!你们都是骗子!跟王乐远和白宇浩一样,都是来骗我的!”她尖叫着,抓起枕头就往护士身上扔。
“青青,是我们啊!”顾云立急忙喊道,“我是顾云立,他是叶子明,还有童世婷,我们来看你了。”
唐青青猛地抬头,看到他们,眼神里的惊恐更甚:“是你们……你们也来嘲笑我是不是?嘲笑我竞选班长失败,嘲笑我被冤枉作弊,嘲笑我被人骗钱!”她突然哭起来,“你们都一样,都觉得我傻,觉得我好欺负!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是的青青,我们没有……”童世婷想上前安抚,却被她狠狠推开。
“别碰我!”唐青青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们走!我不想看见你们!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连你们都要欺负我……”她说着,突然掀开被子就往窗户边冲,“我死了算了,死了就没人欺负我了!”
“青青!”顾云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叶子明赶紧锁上窗户,童世婷则跑去叫医生。病房里一片混乱,唐青青在顾云立怀里拼命挣扎,哭喊着各种语无伦次的话,大多是抱怨被人欺骗、被人嘲笑的委屈。
就在这时,林宏宇打完业务电话匆匆回来,看到病房里的情景,顿时傻了眼:“这……这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唐大庭紧随其后冲进来,看到眼前的混乱,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宏宇吼道,“我不是跟你说让他们别来吗?你到底在干什么!非要把青青逼疯才甘心是不是!”
林宏宇被吼得晕头转向,这才想起唐大庭之前的吩咐,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发了短信的,他们……他们可能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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