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
沛县县衙内弥漫着未散的寒意。
赢子夜负手立于堂前,玄色衣袍上凝结着晨露,在初升的朝阳下泛着冷光。
庭院中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赵弋苍铁甲染血,肩扛一具裹着黑布的尸首踏入堂内,铁面具上还带着夜战的划痕!!
“主上。”
赵弋苍单膝跪地,重剑砸在青砖上溅起火星,“诡剑仙首级在此!”
他扯开黑布,露出那张戴着残破青铜鬼面的头颅,脖颈断口处还凝结着焦痕。
正是他的炎阳剑气留下的痕迹。
昭鞅随后迈进门槛,双剑仍在滴落黑血:
“兄弟们已沿途斩杀百越邪修二十七人。”
他嘴角噙着冷笑,“这些杂碎倒会躲藏,可惜逃不过咱们的追魂香。”
赢子夜指尖轻抚鬼面,黑瞳中闪过一丝冷芒:“可探明他们目的?”
“不止诡剑仙一脉。”
赵弋苍声音闷如雷震,“南疆突然冒出数十股百越江湖势力,专挑各派落单弟子下手。”
他取出半截染血的竹简,“从俘虏口中撬出消息,他们奉天泽之命,要屠尽中原武林年轻一辈!”
堂内烛火突然剧烈摇晃。
赢子夜袖中玉珏无声碎裂,粉末从指缝簌簌落下:“好个一石二鸟。”
他声音轻柔得可怕,“既断百家根基,又为百越大军扫清障碍。”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急促马蹄声!
一名风尘仆仆的传令兵跌撞入内,双手呈上烙着火漆的铜管:“长公子八百里加急!”
赢子夜划开火漆,绢帛展开的刹那,堂内温度骤降!!
扶苏清隽的字迹间透着凝重:
“百越尸蛊大军多次偷袭我后方…百姓死伤逾千…恳请六弟……”
“呵。”
赢子夜突然冷笑,绢帛在他掌心燃起幽蓝火焰!
“我这兄长,到此刻还讲究仁者之风。”
他抬眸看向晓梦,后者正倚在廊柱旁把玩拂尘,天宗掌门的白衣纤尘不染。
“晓梦大师。”
赢子夜语气平静,却让堂内烛火齐齐矮了三分,“烦请天宗即刻发出百家令。”
晓梦挑眉,拂尘轻甩:“公子要以何名义?”
“凡中原武林门派,三日之内必须遣精锐赴南疆。”
赢子夜一步踏出,玄色大氅无风自动,“抗令者——”
他指尖轻叩案几,青铜虎符应声裂开,露出里面猩红的诛字玉令!
“按叛国罪论处,满门诛绝!!!”
堂外槐树突然剧烈摇晃,落叶未及触地便化作齑粉。
赵弋苍的铁面具下传出粗重的呼吸声,昭鞅则兴奋地舔了舔剑刃残血。
“霸道了些。”
晓梦轻笑,眸中却泛起星芒,“不过…正合天道。”
她拂尘一甩,七枚玉简悬浮空中!!
“儒家、道家、兵家、法家、农家、阴阳家,一家都逃不掉。”
随即,少司命也无声出现在檐下,紫纱拂过晓梦袖摆,三片青叶嵌入玉简。
“夫君要再加一条。”
“凡与百越暗通者,曝尸三日,魂魄永镇噬牙狱!”
赢子夜转身望向南疆方向。
朝阳将他轮廓镀上金边,阴影却蔓延至整个厅堂!
“既然来了中原。”
腰间玉珏突然全部亮起,映得他瞳孔如烈日灼烧!
“就永远留下吧……”
堂外忽然狂风大作!!
数百只黑鸦从县衙屋顶腾空而起,爪子上绑着血红的百家令,如一片乌云压向中原全境。
赢子夜的玄色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声音却清晰穿透云霄!
“让天泽知道——”
“他派多少人来,本公子就埋多少座坟。”
……
楚地。
营帐内。
火盆里的炭火噼啪作响,将项羽高大的身影投在牛皮帐幕上。
他单手按着案几上的地图,另一只手摩挲着腰间虎头佩刀,眉头紧锁如刀刻。
英布半张脸隐在阴影里,雷豹纹的铠甲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少主,三日内又收拢了八百壮士。”
龙且掀开帐帘大步走入,铁靴踏得地面微震,“但东边传来的消息不太妙。”
他扔下一卷染血的竹简,“有人在会稽打着昌平君后人的旗号,已经聚集了三千人马。”
项羽猛地抬头,重瞳中闪过一丝厉芒:“昌平君?”
他五指收拢,竹简在掌中碎成齑粉!
“那个老狐狸二十年前就死在咸阳了,哪来的后人?”
英布突然冷笑一声,手指蘸着酒水在案几上画了条蜿蜒的线:“是不是真货不重要,重要的是……”
酒线突然断开,水珠溅在象征楚地的区域。
“这些人正断在我们的粮道上。”
帐内霎时死寂!
范增的龟甲在火盆旁发出细微的炸裂声。
老谋士闭目不语,却将一枚黑子重重按在棋盘上。
“查。”
项羽的声音低沉如雷,震得帐顶灰尘簌簌落下,“龙且带腾龙骑去会稽,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
“若是真的呢?”
英布突然打断,独眼在火光下泛着冷光。
他缓缓起身,腰间双斧碰撞出沉闷的声响:“昌平君当年若是有个幼子被项燕将军送出咸阳,那这楚国王室血脉…可就不止少主这一家了。”
他故意拖长声调,看着项羽太阳穴暴起的青筋。
“放屁!”
龙且大声反驳:“项氏才是正统!当年巨鹿之战——”
“正统?”
英布嗤笑着转动斧柄,“老百姓可不管这些。他们只认楚国王室这块招牌。”
他突然逼近项羽,压低声音:“少主是要俯首称臣,还是……”
斧刃无声出鞘半寸,寒光映在两人之间。
项羽重瞳骤缩!
帐外,忽然传来战马嘶鸣,仿佛感应到主人的杀意。
他伸手按住英布的斧柄,青铜护腕与铁器摩擦出刺耳声响:“你让我杀同族?”
“是清理门户。”
英布不退反进,独眼里闪着毒蛇般的冷光。
“项梁将军怎么死的?”
“不就是被那些所谓的‘王室’出卖?”
他猛地抽回战斧,劈碎案几一角!!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范增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枯瘦的手指将棋盘上的黑子推倒一片。
项羽转头看去,只见老军师抬起那双浑浊的眼睛,缓缓开口:“夜长…梦多”。
沉默如潮水般漫过军帐!
火盆里的炭火渐渐暗下去,映得项羽半边脸如青铜雕像。
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里带着金铁交鸣的震颤。
“龙且。”
“末将在!”
银甲将领单膝跪地。
“你明日照常去会稽。”
项羽解下腰间玉佩扔给他,“带上这个,就说项氏愿与王室共襄盛举。”
龙且愕然抬头,却见少主重瞳中燃烧着骇人的火焰!
英布咧嘴笑了,露出森白的牙齿。
他慢条斯理地擦拭斧刃:“我带雷豹营走小道,听说会稽城南有片乱葬岗。”
斧面突然映出他扭曲的笑容,“最适合清理门户!”
项羽抓起酒坛仰头痛饮,琥珀色的液体顺着脖颈流进铠甲。
酒坛砸碎在范增脚边时,他转身按住英布的肩膀,力道大得能让常人骨骼碎裂:“记住——”
血腥气随着吐息喷在英布脸上。
“我要亲眼看到昌平君的‘后人’。”
“自然。”
英布抚胸行礼,独眼却瞟向帐外漆黑的夜色,“会稽城最近盗匪横行,死个把贵族…没有大碍。”
他故意这么说,铠甲上的豹纹在火光中如活物般蠕动。
……
当夜,两匹快马悄然离开大营。
龙且的白袍在月光下如鬼魅飘忽,英布的雷豹纹铠甲则完全融入黑暗。
项羽独立在辕门前,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手中虎头刀不知何时已出鞘三寸。
范增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
“少主,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
“我知道。”
项羽突然打断,刀锋映出他冷硬如铁的面容,重瞳中似有岩浆翻滚。
“先活下来的…才是英雄。”
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仿佛亡魂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