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县郊外。
临时医馆内,药香混合着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
端木蓉的银针在烛光下闪着寒光,精准地刺入一名老者的穴位。
吕雉端着药碗穿梭在病榻间,素白的衣裙上已沾满药渍,却仍掩不住她眼中的坚毅。
“姐姐,这个孩子烧得更厉害了!”
吕素抱着个面色青紫的幼童冲进来,声音里带着哭腔。
端木蓉头也不抬地甩出一卷绷带:“用金针封住膻中穴,再喂半勺雪莲汤。”
烛火摇曳中,吕氏姐妹的身影映在墙壁。
她们本是沛县吕公之女,因城中骤起的瘟疫,族人死伤惨重。
若非赢子夜的人及时驰援,端木蓉冒死救治,恐怕早已葬身疫火。
劫后余生的姐妹俩并未选择离去。
吕雉沉静持重,逐渐能分担端木蓉的医务,稳住病患。
吕素年纪虽小,却肯咬牙学药理,奔走于病榻之间。
自那时起,她们便成为医馆的一分子,在满室**与血腥中,以微弱却坚毅的身影支撑着一线生机。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暗河密探单膝跪在一座营帐外,黑袍上还带着夜露。
“主上,楚地急报!”
赢子夜从营帐中走出,玄色衣袍上的金线在烛火下如活物游动。
他接过竹简,指尖划过上面干涸的血迹。
少司命无声地出现在他身侧,紫纱下的眸子映出简上文字。
“项氏与胜七两败俱伤。”
“好。”
赢子夜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龙且英布现在何处?”
“暗河十二煞正暗中尾随。”
密探低头禀报。
“他们带着残部往芒砀山方向撤退,沿途留下了血迹,看样子是直奔项氏老巢了。”
赢子夜突然将竹简扔进药炉,火焰猛地蹿高!
“传令王离。”
他声音不重,却让整个营区骤然安静!
“三万铁骑预备,见到项氏旗号……”
药炉中的竹简爆出一团火星:“格杀勿论!!!”
端木蓉的银针停在半空。
吕素怀中的孩子突然哭出声来,又被姐姐迅速捂住嘴巴。
少司命指尖轻弹,三片青叶封住门窗,隔绝了内外声响。
“主上。”
赵戈苍从幕后转出,手中重剑轻点地面。
“胜七那边呢?”
赢子夜袖中滑出半块虎符。
“调噬牙狱死士。”
虎符裂开时露出里面血色的“诛”字。
“告诉他们,我要胜七的人头挂在会稽城门上!”
“主上,那这些百姓?”
端木蓉突然开口,银针在指间转出寒光。
“百越的毒还没解完。”
赢子夜转身走向门口,玄色大氅扫过满地药渣。
“你留下。”
他瞥了眼吕氏姐妹。
“这两个丫头,跟着学。”
夜风突然灌入医馆,吹得药炉火苗剧烈摇晃。
密探们如鬼魅般消失在黑暗中,只剩赢子夜冰冷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
“旬日之内,我要看到项氏和胜七同时覆灭的消息!”
少司命紫袖轻扬,万千青叶随她掠向夜空。
赢子夜望着芒砀山方向,腰间玉珏突然齐齐泛起血光。
……
会稽城。
夜色如墨,烛火在窗纸上投下两道对坐的身影。
胜七的巨阙横在膝头,剑身残缺不全,青铜上布满裂痕与血迹。
他的头发散乱披垂,额头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淌下血水,沿着面颊划出一道狰狞的血痕!
“项氏那群狼崽子不会善罢甘休。”
他摩挲着剑柄上的陈旧血渍,“得先下手为强!”
吴旷的寒蝉在身边静置,寒光细密:“那二将损失惨重,一个重伤,一个更是断了数根肋骨。”
“现在正是——”
“斩草除根的好时机!”
话音刚落!
屋梁上传来细微的咯吱声。
胜七何等警惕,猛然抬头,巨阙带起狂风劈向房梁!
“滚出来!”
木屑纷飞中,三道黑影如蝙蝠般散开,铁面具下的眼睛泛着冷光!!
“我家主上……”
为首者声音嘶哑如锈铁摩擦!
“请二位赴死。”
刹那!
淬毒的弩箭如暴雨倾泻,瞬间将殿中护卫钉成刺猬。
吴旷剑光如练,斩落迎面而来的箭矢,却见一支黑羽箭已穿透他左肩!
“噬牙狱的毒?一群狗崽子!”
胜七狂吼一声,巨阙横扫千军。
剑气所过之处,三人合抱的殿柱轰然断裂!
朱漆和鎏金碎片伴着灰尘炸裂开来,重重砸落在青石地面,激起震耳欲聋的轰鸣。
原本藏身在柱后的杀手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剑气斩成两截,血溅在墙壁和丹青彩画之上,将飞天壁画染得诡异狰狞!
紧接着,阴影中传来铁链拖曳的声响。
十二名噬牙狱死士踏着同伴的尸骸走出,玄铁面具下的眼睛泛着死气。
为首者甩出勾魂链,声音像是砂纸摩擦。
“奉公子令,取尔等首级。”
吴旷突然瞳孔骤缩!
更多的黑影从殿内四面八方涌来,黑袍上绣着血色鸦羽!!
“暗河!”
他嘶声警告。
“是赢子夜的人!”
胜七的巨阙突然燃起赤红罡气,铁链上的铭文逐一亮起。
“来得好!”
他竟迎着箭雨冲入敌阵,巨剑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一名噬牙狱死士刚举起铁爪,就连人带兵器被劈成两半!
“结阵!”
暗河杀手突然变换方位,七把弯刀同时锁向胜七咽喉。
巨阙与刀锋相撞的火星照亮了整座殿堂。
昭鞅如鬼魅般从殿顶坠下,双刀划出凄艳的弧光!!
“铛!”
金铁交鸣声震耳欲聋。
胜七连退三步,巨阙上赫然多了两道深痕。
昭鞅轻巧落地,双刀交叉在胸前,刀身映出他讥诮的嘴角。
“农家魁隗堂主,不过如此。”
胜七吐出口中血沫,眼中燃起滔天战意。
“暗河的杂碎也配用刀?”
他突然暴起,巨阙带着开山之势劈下!!!
昭鞅双刀如蝶舞纷飞,竟在方寸之间连挡十七记重击,火星溅在他苍白的脸上。
吴旷的寒蝉剑突然从侧面刺来!
昭鞅头也不回地反手一刀,刀尖精准抵住剑锋。
“太慢。”
他冷笑一声,另一把刀已抹向吴旷咽喉!
“嗤!”
血线飙射。
吴旷踉跄后退,脖子上赫然出现一道红线。
他不可置信地摸向伤口,指缝间瞬间溢满鲜血。
“大哥……”
话音未落,昭鞅的第二刀已贯穿他心口!
“吴旷!!”
胜七目眦欲裂,巨阙上的铭文全部爆出血光!
狂暴的剑气将方圆丈内的梁柱与石壁尽数斩碎!
雕龙刻凤的巨柱轰然倒塌,碎裂的青砖和瓦片四散而出,火花与尘烟弥漫整个大殿。
三名躲闪不及的暗河杀手被剑气拦腰斩断。
鲜血洒在金色的地毯和破裂的屏风上,仿佛给昔日的华丽宫殿涂抹上一层地狱般的血色。
昭鞅双刀交叉格挡,仍被震飞数丈。
他抹去嘴角血迹,眼中闪过讶异。
“有点意思。”
突然吹响骨哨,更多黑影从殿外涌入。
胜七的锁链已缠满尸体,巨阙插在地上剧烈震颤。
他单手拎起吴旷的尸身,虎目含泪。
“兄弟,看我给你报仇!”
突然将尸体抛向昭鞅,在对方闪避的刹那,巨阙携着万钧之力横扫!!!
“轰!”
气浪掀翻了三名噬牙狱死士。
昭鞅双刀应声而断,胸前铠甲裂开狰狞的伤口。
胜七正要补上一剑,突然浑身一颤!
七根透骨钉不知何时已没入他后背!
“你…”
胜七摇晃着转身,看到身后蹲着的暗河弓弩手。
剧毒瞬间蔓延,他的视线开始模糊。
昭鞅捂着胸口站起,捡起半截断刀。
“放心,我会把你这身硬骨头,一块块拆给公子看。”
胜七突然狂笑起来,铁链上的血痂簌簌掉落。
“就凭你们?”
他猛地咬破舌尖,鲜血喷在巨阙上,剑身顿时燃起血色烈焰!
“哈哈哈哈——”
最后的狂笑声震得瓦砾纷飞!
“杀一个够本!”
昭鞅脸色骤变,急退数丈。
“放箭!”
箭雨笼罩了那片血色战场。
然而,当最后一支羽箭破空而至时,胜七的身影却突然消失。
只留下深深插入地面的断巨阙,和一条被斩断的勾魂链。
昭鞅踢开吴旷的尸身,捡起半截染血的锁链。
暗河杀手们跪在周围,鸦羽黑袍上沾满血污。
“追。”
他捏碎链环,碎铁从指缝簌簌落下。
“他中了七煞透骨钉,活不过三日。”
殿外,突然惊起飞鸟。
昭鞅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犬齿:“传讯公子,胜七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