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珠顺着玻璃窗滑下,在徐娇娇卧室的门板上敲出细碎的节奏。
元彬的指节抵在门上,能清晰感受到门内传来的抽噎震动,像小锤子一下下砸在他心口。
"娇娇。"他低唤一声,声音比窗外的雨还轻,"我不是故意瞒你。"
门内的抽噎声顿了顿,接着是布料摩擦的窸窣。
元彬推开门时,正看见徐娇娇蜷在床头,膝盖抵着下巴,睫毛上挂着泪珠,像被雨水打湿的蝴蝶。
床头柜上摆着他去年送的木雕小鲤鱼,鳞片被她擦得发亮。
"你总说我像玻璃娃娃。"徐娇娇吸了吸鼻子,声音发闷,"可你知不知道,我宁愿被摔碎,也不想永远隔着玻璃看你?"她抓起枕头砸过来,却在碰到元彬胸口时软成一团,"上次在医院,我看着你被那道黑气压得咳血,你转脸就对我笑说只是感冒——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元彬弯腰捡起枕头,坐在床沿。
他的手悬在徐娇娇发顶,最终轻轻按了按:"我从前总觉得,离得远些,危险就追不上你们。"他喉结滚动,"水德星君活了两千年,习惯了独来独往。
可元彬"他指节抵着心脏,"元彬是被你和李峰从泥潭里拉出来的。"
徐娇娇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肤:"那你就该让我和你一起站在泥潭里!"她的眼睛红得像两颗浸了水的玛瑙,"你总说要保护我,可你知不知道,看着你一个人扛所有事,比被人打一顿还疼?"
元彬沉默片刻,抬手覆住她眼睛。
幽蓝灵气顺着指缝渗入,徐娇娇本能地想躲,却在触及那抹清凉时安静下来。
她看见无数暗红雾气从元彬体内涌出,在客厅凝结成巨大的阵图,血色符文如活物般游走,每道纹路都缠着半透明的鬼傀,有披甲的将军,有执剑的修士,甚至还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那是上次在旧巷里被厉鬼吓哭的女孩,元彬曾给过她一颗水果糖。
"这是万傀血阵。"元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几分冷硬的自嘲,"我用了三年时间,收尽南都怨气未消的孤魂。
他们本可以去轮回,可我自私地把他们困在阵里——就像我自私地把你困在安全圈里。"
徐娇娇的眼泪又落下来,这次却烫得元彬指尖发颤。
她看见血阵最中央悬浮着自己的身影,被层层鬼傀护在核心,连衣角都没沾到半点阴煞。
"你总说我自作主张的爱让你痛苦。"元彬喉结动了动,"可你知道吗?
我最怕的不是被西斯撕成碎片,是哪天我护不住你,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灵气缓缓消散,徐娇娇眼前重新浮现卧室的暖黄灯光。
她望着元彬眼下淡淡的青黑,突然伸手抱住他腰。
元彬的身体僵了僵,最终缓缓回抱,下巴抵着她发顶:"等解决了西斯,我们去云南。
你不是说想看苍山雪吗?"
"骗子。"徐娇娇闷声说,"上次说要去看樱花,结果在酒店守了我三天——你发烧烧到三十九度都不肯说。"
元彬低笑一声,掌心轻轻拍她后背。
雨不知何时停了,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轻轻推开她:"我得走了。"
徐娇娇拽住他衣角:"你保证"
"我保证会活着回来吃你煮的长寿面。"元彬吻了吻她额头,"这次换我等你。"
他转身时,徐娇娇看见他后腰别着那把从不离身的木剑。
剑鞘上的雕花还是她去年用刻刀歪歪扭扭刻的"平安"二字。
南都西北角的荒凉小区,锈迹斑斑的防盗网在风里摇晃。
元彬站在顶楼废弃的居民楼里,脚下踩着半片破碎的瓷砖,青苔从裂缝里钻出来,像块暗绿色的伤疤。
"选这儿设伏?"秦卿的拐杖重重敲在地上,老人雪白的寿眉拧成疙瘩,"四面都是开阔地,西斯要是带了香火鬼将,我们连退路都没有。"
宋真抱臂靠在斑驳的墙面上,战术靴尖踢飞块碎砖:"我同意老秦的话。
上次在码头,那家伙召出的火鸦能烧穿三厘米钢板。
这儿连个掩体都没有——"
"所以我带了饵。"元彬抬手,钱德勒的空壳从储物袋里"咚"地砸在地上。
蛇形戒指上的绿宝石还在发亮,像只不眨的眼睛。
秦卿眯起眼凑近,突然倒抽一口冷气:"这是香火道的'本命引'?"他伸手要碰,被元彬拦住,"西斯用自己的香火本源养这戒指十年,钱德勒不过是个传信的傀儡。"他蹲下身,指尖划过钱德勒发青的脸颊,"现在这引子里,除了定位,还多了道我的灵气。"
宋真的战术靴不再敲地,他蹲下来盯着戒指:"你的意思是,西斯能顺着引找到钱德勒,却不知道引里已经埋了你的印记?"
"不止。"元彬站起身,望着窗外逐渐沉落的夕阳,"他以为钱德勒是被活捉的,可实际上"他屈指弹了弹戒指,绿宝石突然泛起血光,"我用万傀血阵抽干了这具身体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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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具被怨气裹着的空壳。"
秦卿的寿眉终于松开,他拍了拍元彬肩膀:"好小子,这手借尸还魂玩得妙。
西斯要是敢来,别说香火鬼将,连他本命香火都得被血阵啃掉一层。"
宋真从战术背包里掏出个金属盒子,"我带了三枚高爆弹,电磁干扰器也装好了。
那老东西要是敢召火鸦——"
"没用的。"元彬突然笑了,"香火道高手的护身香火,能挡下热武器三秒。
三秒足够他召出鬼将,或者"他指尖轻点太阳穴,"把你们的枪栓熔成铁水。"
秦卿和宋真对视一眼,宋真挠了挠后颈:"那你说怎么办?
总不能赤手空拳和他拼——"
"不用。"元彬走到窗边,晚风掀起他衣角,"他要的是钱德勒,是本命引。
等他靠近"他转身时,眼底有幽蓝光芒一闪而过,"万傀血阵会替我啃了他的香火。"
远处传来汽车鸣笛,宋真看了眼手表:"还有半小时天黑。
老秦,去检查电磁干扰器。"他拍了拍元彬后背,"兄弟,我信你。"
秦卿跟着宋真下楼后,元彬重新蹲在钱德勒身边。
他指尖按在钱德勒眉心,一道幽蓝灵气如细蛇钻入。
钱德勒的蛇戒突然泛起暗红,像滴被揉开的血珠。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的阁楼里,西斯正擦拭着青铜香炉。
香火在炉中噼啪作响,突然,他胸口一阵发闷,手中的铜炉"当啷"掉在地上。
"大人?"门外传来手下的声音。
西斯捂着心口站起身,本命引的位置烫得惊人。
他盯着墙上的罗盘,指针正疯狂转动,最终指向西北方。
"备车。"他扯松领口,喉间泛起腥甜,"钱德勒在那边。"
阁楼内的檀香被风卷得七零八落,西斯攥着胸口的本命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从袖中摸出一张泛黄的传讯符,指尖凝出一缕香火本源,符纸瞬间腾起幽蓝火焰,烧出半透明的人影。
"南老。"西斯声音发沉,"本命引被下了咒术,您帮我看看。"
虚影中的老者南牧龙眯起眼,浑浊的瞳孔里泛起微光。
他盯着西斯掌心发烫的戒指看了片刻,突然倒抽冷气:"这是万傀血阵的怨气咒!
那小娃娃收了南都近三年的孤魂,用他们的怨气裹着你的香火本源——你若不亲自取回落入他手的本命引,不出七日,香火本源就得被啃出个窟窿!"
西斯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当然知道万傀血阵的厉害,那是把阴魂当磨石,专门磋磨修士本源的邪阵。
可让他堂堂香火道一脉的核心弟子,为个毛头小子涉险
"我若不去呢?"他咬着牙问。
"不去?"南牧龙的虚影突然消散又凝聚,"你那香火道统里供的三尊小神,明早就能把你从香位上踹下来——他们要的是能护香火的活人,不是本源残缺的废人!"
阁楼里响起瓷器碎裂的脆响。
西斯一脚踹翻供桌,鎏金香炉滚落在地,香灰撒了满地。
他弯腰捡起本命引,戒指上的绿宝石此刻红得滴血,像在催命。
"备车。"他扯下脖子上的香火珠串,"再把那枚'隐形藏真符'给我。"
废弃小区顶楼,元彬正俯身调整钱德勒尸身上的咒印。
突然,他耳尖微动——万傀血阵里那只扎羊角辫的小女鬼,正拽着他的裤脚拼命摇晃。
"来了。"他低笑一声,直起身子望向楼梯口。
暮色里,一道若有若无的波纹从转角漫过来,像块被揉皱的玻璃。
秦卿和宋真正从楼下上来,宋真的战术靴踩在碎砖上,发出"咔嗒"轻响:"老秦,你说元彬这阵真能困住那老东西?
我看他刚才说的什么万傀血阵,玄得很。"
"你懂什么?"秦卿的拐杖敲得楼梯咚咚响,"当年我在龙虎山见过类似的,用怨气养阵,专克香火道这种借外力的——"
波纹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
西斯隐在符中,看着两个凡人在楼下争论,只觉得可笑。
他的目光越过他们,落在窗边的元彬身上——那小子正似笑非笑地望着楼梯口,仿佛能穿透隐匿符的屏障。
"有意思。"西斯指尖凝聚香火,准备等那两人走远就动手破咒。
可他刚抬起手,元彬的声音突然在头顶炸响:
"西斯先生,躲在符里看姑娘换衣服是恶习,看大老爷们爬楼梯可就太无聊了。"
隐匿符猛地一颤。
西斯瞳孔骤缩,他分明用了门派里最高级的隐形符,连筑基中期修士都未必能察觉,这小子怎么——
"万傀血阵里的孤魂,可都是被你香火道的火鸦烧过的。"元彬歪头,眼底幽蓝流转,"他们闻着你香火里的硫磺味,能高兴得翻跟头呢。"
话音未落,他腰间木剑"嗡"地出鞘。
剑身上"平安"二字被灵气映得发亮,元彬手腕轻抖,木剑如游龙般刺向楼梯转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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