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划破血色海面的刹那，元彬耳中传来冰层碎裂般的脆响。
十万修者的护体灵光与水墙相撞，竟激起漫天蓝紫色的星屑，像极了前世水府冰渊里浮起的碎玉。
"破了！"周无涯的声音带着狂喜穿透传讯玉符。
元彬抬眼时，眼前的景象已天翻地覆——醉生海的血色退作背景，整片星空被一座巨山的幻影填满。
那山高得离谱，山脚隐没在星尘里，山顶却刺破层层云海，每道山脊都流转着金红两色宝光，像是被无数盏长明灯同时照亮。
更奇的是山体表面浮着若隐若现的经文，每行字都有百丈长短，随着山影的虚实变化时明时暗，竟与元彬识海里残留的水府禁碑纹路有三分相似。
"这是残缺的须弥山。"自在佛的声音罕见地发颤，他合十的手掌微微发抖，"当年佛国遭大劫时，古佛们用'大衍转山诀'将真山藏入虚空，不想遁逃时竟崩碎了三成山体。
现在咱们看到的，是留在阳间的残影。"
元彬指尖轻轻按在眉心。
他能感觉到，这幻影里藏着一道若有若无的牵引，像极了水府祖祠里供奉的"天水引魂铃"——那是水德星君用本命精元祭炼的宝物，专引后世分身归位。
"大天尊！"后方传来低喝。
元彬转头，只见星轨最末的战船上，几个结丹期修者正指着前方虚空。
那里原本空无一物的星幕，此刻竟泛起水波般的涟漪，涟漪中心凝出一座青铜色的殿宇，殿门前端坐着尊一丈二尺高的金色法相。
法相双眼闭合，眉心红痣如血，身披的千佛袈裟上落满星尘，右手结降魔印按在膝头，左手托着的琉璃钵里，竟盛着半钵凝固的血。
最诡异的是法相周身流转着淡金色的雾气，将方圆十里的星轨光芒都吸了进去，仿佛这尊法相本身就是个吞噬光明的黑洞。
"那是撼天尊者？"悲天佛的声音突然发紧，他袈裟下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不可能！
当年古佛说他在封山时坐化了，怎么会"
"他没死。"自在佛的声音冷得像冰，"只是被封在迷幻空间里做了守山雕塑。"他转头看向元彬，"大天尊，这尊是佛国开派以来最恐怖的护法。
当年我还是游方小僧时，曾见过他一掌拍碎过域外天魔的本命星核——那魔头可是能硬抗三位彼岸境的存在。"
元彬的神识如游龙般探入法相。
这尊看似静止的雕塑，体内竟流转着比星轨更磅礴的灵气，每道经脉都亮如银河，连骨骼都泛着金铁交鸣的清响。
更让他心悸的是，法相眉心里藏着枚极小的金印，印文竟是上古佛界失传的"正法天鉴"——那是唯有最正统的佛国护法才能拥有的证道信物。
"醒了。"元彬突然开口。
话音未落，金色法相的眼睫微微颤动。
十里星轨瞬间寂静。
十万修者的呼吸声像被掐断的琴弦，连传讯玉符的嗡鸣都消失了。
元彬能清晰听见身侧战船上，某个筑基期少女因为太过紧张，体内灵脉崩断的脆响。
法相的双眼缓缓睁开。
那是两汪深不见底的金潭，潭底翻涌着亿万年的岁月，有古佛讲经的梵音，有战鼓擂动的杀声，有婴儿啼哭的慈悲，也有血洗山门的暴戾。
当这双眼睛扫过星轨时，几个分神期修者的道心竟当场裂开，口吐黑血栽下战船。
"何方鼠辈，扰我清修？"
声音像巨钟撞在人心上。
元彬感觉耳膜刺痛，神识护罩竟被震出蛛网般的裂纹。
他下意识按住腰间的水灵剑，剑鞘里的灵脉突然沸腾——这是前世水府遇敌时，本命法宝才会有的反应。
"佛国护法撼天尊者，见过各位道友。"法相缓缓站起，千佛袈裟无风自动，每片金纹都化作活物般游走，"你们穿过醉生海，破了困仙墙，看来是铁了心要闯须弥山？"
星轨前端的周无涯握紧手中的九环刀。
这员跟着元彬从地球杀到域外的老将，此刻额头全是冷汗："老周活了三百年，头回见活的雕塑。
大天尊，这老东西比当年的魔宫宫主还难啃吧？"
元彬没答话。
他望着法相脚下逐渐凝聚的金色莲花台，突然想起悲天佛之前说的"因果"——当年水德星君陨落时，最后一缕残魂就是被这样的莲花台碾碎的。
"各位。"元彬突然提高声音，声浪裹着灵气扩散，震得星轨都微微摇晃，"佛国底蕴远超你们想象。
这尊撼天尊者，单凭一人就能镇压十万大劫。
今日退去，我保你们全身而退；若执意要闯"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战船上的修者。
有失去道侣的散修攥着断剑冷笑，有被佛国灭门的世家子弟咬得嘴唇渗血，更有几个化神期大修士直接捏碎了传讯玉符——那是向道侣诀别的信号。
"大天尊。"最前排的战船上，一位白发苍苍的半步彼岸境老者站起身，他胸前的道袍还沾着佛国僧人留下的血，"我徒弟被他们做成了往生灯芯，烧了七七四十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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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就算死在这里，我也要看看那灯芯是不是真的能照见西方极乐。"
老者话音未落，后方传来此起彼伏的应和。
有人举起被佛国夺走的本命法宝，有人撕开衣襟露出身上的佛国烙痕，连几个向来冷静的元婴期女修，此刻眼中都燃着复仇的火。
悲天佛突然笑了。
他站在元彬身侧，袈裟下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袖中佛珠："大天尊，您看这些蝼蚁，连死都不怕。
既然如此不如掩杀过去？"他转头时，眼底闪过一丝阴狠，"您不是要找水府根基么？
杀了这尊护法，须弥山的门自然会开。"
元彬望着下方群情激奋的修者，又看了看对面正在缓缓抬手的撼天尊者。
法相的手掌张开时，虚空中浮起一千八百枚金色小印，每枚小印上都刻着不同的佛界文字——那是"一千八百界"领域的雏形。
"战！"
周无涯的九环刀率先出鞘。
刀鸣惊起满天星屑，十万修者的应和声响彻星空。
元彬望着脚下如浪潮般翻涌的灵光，最终将水灵剑拔了半寸。
剑鸣声中，他听见撼天尊者的叹息："既然如此"
法相的手掌重重按下。
虚空中的一千八百枚小印突然炸裂，化作漫天金雨。
每滴金雨落地，都在星轨周围凝出一座迷你佛国。
元彬瞳孔骤缩——那些佛国里，竟隐约能看见数不清的修者身影，有穿道袍的，有披袈裟的，还有他从未见过的奇装异服
（下章预告：一千八百界领域展开，每个迷你佛国都是真实存在的战场。
当元彬挥剑斩向最近的佛国时，他赫然发现，那里面正在厮杀的，竟是十万年前水府覆灭时的旧部！
）
星轨上方的虚空彻底扭曲成一片金红交织的海。
一千八百枚佛印炸裂后凝出的迷你佛国，此刻正像泡在琥珀里的虫豸般悬浮着，每座佛国上空都飘着淡金色的愿力云，云里翻涌的不是灵气，而是成百上千道或虔诚或狂热的念力——那是凡人世世代代对佛国的信仰，是香火道最核心的力量本源。
"看！
那座佛国里的金塔在淌功德金液！"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最前排战船上，几个元婴期修者的眼睛瞬间红得滴血——他们看见某座迷你佛国中央，七层高的宝塔每道飞檐都在渗出金色液体，那液体滴在地面便凝成莲花，落在修者身上，竟能直接修复道伤、稳固境界。
更有甚者，有座佛国里的老和尚正盘坐讲经，每吐出一个梵音，周围的修者头顶就升起半透明的法相，那是香火道特有的"愿力显圣"，能让普通修者在短时间内拥有接近化神境的战力。
"这就是佛国藏了万年的底蕴？"周无涯握紧九环刀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刀锋都因他太过用力而微微弯曲，"当年我在幽冥海抢血晶矿，见过最疯的散修也没这般红着眼眶。"他话音未落，后方突然传来法器碎裂的脆响——三个结丹期修者竟为了争抢一座佛国边缘的愿力云，直接动起了手。
元彬的神识扫过那些疯狂的修者，喉间泛起苦涩。
他能清晰感知到，每道香火愿力里都缠着佛国种下的"因果丝"，看似能助人提升，实则是在往修者神魂里钉信仰锁。
可此刻联军中九成修者都被仇恨烧红了眼，哪还顾得上这些？
"大天尊！"白发老者突然踏空而起，他腰间悬着的往生灯芯此刻正剧烈震颤，灯油里竟映出迷你佛国里的景象，"我徒弟的神魂就在那座金塔下！"他指向最中央的佛国，那里的塔基处果然盘着一缕幽蓝残魂，正被无数金色锁链往塔心拉扯。
元彬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终于看清了——每座迷你佛国里的修者，不全是虚幻投影。
那些被锁链捆住的，是佛国用大法力拘来的生魂；那些疯狂争抢愿力的，是被香火道侵蚀了神智的傀儡；而最让他心悸的，是某座佛国里正与魔修厮杀的青甲军——他们的战旗上绣着六瓣冰莲，那是水府最精锐的"玄冰卫"，十万年前随他战死在天渊海的旧部！
"水德星君？"其中一个青甲小将突然抬头，他眉心的冰莲印记与元彬识海里的水府禁碑纹路完全重合。
小将手中的冰枪"当啷"落地，声音带着哭腔，"您终于来接我们了？
当年天渊海那一战，我们没给您丢脸"
元彬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想起十万年前水府覆灭时，最后一道传讯符里的血字："玄冰卫断后，主公速逃"；想起那些被魔修斩去四肢仍在投掷冰雷的小将；想起自己躲在水府祖祠，听着外面喊杀声渐弱，最终只剩风雪呼啸的孤寂。
"破！"元彬低喝一声。
他左手结出水德星君独创的"百川归海印"，右手食中二指并作剑指，指尖凝聚的水灵之力竟在虚空中划出一道湛蓝水痕。
这一指没有花哨的法诀，却带着水府祖祠里万年冰渊的厚重，带着天水引魂铃的清响，更带着一个帝君对旧部的愧疚与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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