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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38章 奴逃何必动众追
    兰京跪坐在萧道身侧,不像旁人目光都聚焦在章永兴身上,悄然起身,走到帷幕处回头再望了一眼高澄,那人正抚掌,笑得是那样明媚动人,最终转身离开。

    欢呼声中,章永兴单足立于马镫,手中琵琶挽出一道流丽转花,拨出最后一串清音后,按弦收束。

    翻身下马,向高澄躬身施礼。

    高澄含笑扬了扬下颌,侍从忙取过尔朱文略案头取过宣纸递给章永兴。

    “大将军,卑职共奏十二曲,梁郡王竟能辨出八首,当真耳力非凡。”

    “呵呵,看来在座都没有福分听梁郡王的雅乐了!”

    高澄戏嘲道:“不过聪明人多不老寿,梁郡可要活得当心啊!”

    话音一落,满座目光齐刷刷投向高澄。

    连他自己都被这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扎了一记。

    笑意僵刻在脸上,渐成惆怅沉入眼底。

    聪明人何其多,他也是自诩聪明之人,怎么就没轻没重给聪明人安个不老寿的命。

    尔朱文略见满场尴尬,忙笑道:“文略命之修短,皆在明公定夺!”

    高澄轻叹一息:“这倒不足为虑!”

    怅然间,目光不自觉扫过席间,去寻另一个聪明人。

    可兰京的身影早已不见。

    ‘是去解手了?’

    高澄端着酒盏轻旋,众人在,他不好太过去关心一个膳奴。

    萧道这才惊觉,兰京离席已经多时。

    他们身份不同,高澄的对他的态度更是不同,只有贿赂晋阳宫的内侍才能取到过所。

    ‘是了他本就是来取过所的,又凑巧大将军相邀出游,又怎能错过这难得的机会?’

    面上仍不动声色,轻轻抿了口酒。

    帷幕内的丝竹声乐犹自回荡着,高澄再也按耐不住,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兰京依然没回席。

    将酒盏重重砸在案上,起身离席,随手揪住一个侍卫的衣襟发问:“兰京呢?”

    那侍卫被他眼中的戾气所慑,也根本不知大将军问的兰京是谁,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舍乐、斛律光匆忙跟出,还未开口就听见高澄厉声喝问:“可有人骑马离开?”

    “回回大将军确有一人出营,说是奉了您口谕先行回宫!”

    高澄猛地松开手,侍卫踉跄着倒退两步。

    他这自诩的聪明人,此时此刻何其可笑?竟被一个战俘给耍弄了,偏偏耍弄还是

    什么自有分寸,此刻也早没了分寸。

    那些缠绵时的耳鬓厮磨,那些眼波流转的迷离,到底又是什么?都是骗自己!?

    秦姝非要离开自己,连兰京亦如是。

    “舍乐,快派人去追!”

    高澄气急了,他不想如此被人耍弄。

    斛律光急忙上前一步:“大将军还追什么?不过是个膳奴逃跑,何必兴师动众?”

    在他看来,兰京离开倒好过继续留在高澄身侧。

    回头看到不远处,萧道正过来。

    冷笑:“是啊,一个膳奴”

    高澄回复常色,就似什么也没发生。

    “大将军?兰京”萧道说到此,便不再言。

    “他是你们梁国的监军都督,在我这里不过膳奴,呵,不就跑了个膳奴吗?”

    他装作无关痛痒。

    到了黄昏,突然狂风大作。

    兰京没走官道,见风沙中一面青布酒旗飞扬,便勒住马头,翻身下来,牵着缰绳往那荒村野店行去。

    店中一个精瘦伙计抢步出来,接过缰绳,将马牵到檐下草棚里拴住。

    回身凑近兰京身侧陪笑道:“客官是打尖歇脚呢,还是要住店?这天儿可不早啦。”

    兰京心想,整个下午都没看到追兵。

    于是回道:“就住一晚吧!”

    那伙计引着兰京落座,手中抹布在桌面上娴熟擦拭,眼睛却不住地往兰京脸上瞟:“听客官口音,像是南边来的?”

    说话间,将兰京从头到脚扫了个遍。

    兰京蹙眉,不想被人打听。

    端起粗陶碗抿了一口,喉头一涩。

    不动声色地将茶汤吐回碗中,指尖轻轻推了推碗沿:“劳驾,换盏白水便好。”

    伙计脸色一沉,朝柜台后撇了撇嘴,拎起茶壶往后厨转去。

    不多时提着个粗陶壶回来,往桌上重重一墩:“客官要的白水。”

    正待转身,忽瞥见兰京指间把玩着一枚金灿灿的带钩,那物件只有富贵人才能配。

    兰京将带钩往桌上一搁,那是他从高澄腰上解下的:“权且用这抵作房钱,余下的兑些散碎银子便好。”

    话音未落,老掌柜箭步窜了过来,抄起带钩,粗手仔细摩挲辨别,两眼渐渐发亮。

    兰京看到他咧嘴赔笑时露出几颗黄牙,眼中闪过一丝嫌恶,也没多话。

    “客官,小老儿这穷乡僻壤的野店,哪有那么多碎银,即便凑尽柜上铜钱,怕也抵不上这宝贝的零头。”

    兰京闻言一怔,指尖在袖中摸索许久,才排出十个铜钱。

    抬手索回金带钩重新揣入怀中,他身上没几个钱,本是想用这金带钩兑路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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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草用了半碗粗粝饭食,便搁了竹筷。

    伙计擎着盏油灯在前引路,昏黄光晕晃晃悠悠,推开斑驳木门,一股霉湿气扑面而来。

    显然投宿的人并不多,兰京反手闩上门栓,四下环顾,搬起墙角那张矮案,斜抵在门后

    身上没有什么防身武器,于是吹熄油灯,将灯盏里的残油倾在帕子上。

    和衣卧在硬板床上,紧紧攥着灯台,阖目入睡。

    老掌柜眯着倒三眼,压着嗓子对伙计道:“瞧那带钩的成色,是条肥羊,去把庄上阿昌、陈虎都叫来”

    “这荒郊野岭的,死个把外乡人,连野狗都不晓得,咱们倒能有个半年嚼谷。”

    伙计会意,闪身开门钻进夜色。

    三更时分,门后那条案‘咯吱’一声轻响。

    兰京双目骤睁,一个翻身贴墙而立,紧紧拽着手中烛台,轻轻拎起一旁矮凳。

    “原来真是家黑店!”

    抵门的条案仍是吱嘎作响,门外传来细碎:

    “怎地推不动?”

    “好像里头抵死了!”

    “别墨迹,踹开便是。”

    一声巨响,木门应声碎裂。

    打头的正是那精瘦伙计,刚探进半个身子,兰京矮凳当头砸下。

    那伙计闷哼一声,抱着头跪倒在地。

    第二个黑影刚扑进来,兰京反手一记铜烛台横扫,正正砸在那人太阳穴上。

    兰京刚将人踹开,回身,是第三个人抱着刀,朝他后心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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