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啊,你夫郎呢?”
郑则跳下马车,后背立马挨了他娘一巴掌,常年干活的手厚实有力,“啪”一声闷响,听得鲁康缩头咧嘴,后背跟着一紧。
刚站稳,他阿爹紧接着续上一掌,直把郑则拍得往前踉跄一步。
郑老爹下巴高抬声如洪钟:“一家三口人影没见,这么大个马车怎么就只装了你一个?”
这下两个小的也不敢凑上前了,默默从马车旁边缩回大门口,乖乖站好,生怕怒火波及到自己。
“粥粥留在白石滩照顾爹娘,我过段时间再去接他。”郑则反手揉后背说道。
郑大娘听完再次伸手要打,有了前车之鉴,郑则脑子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先避让躲开……郑大娘拍了个空,人更气了,手掌恼火地挥挥两下,干脆返身回屋。
两位没接回来,如今还搭上一个周舟,她和孩子快二十来天没见面了,真叫人心急。
郑老爹倒还耐心地围着儿子追问:“咋不回来再养病呢,家里人多方便照顾啊。”
郑则没办法立马回答这个问题,他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天暖后挡风的草帘子撤掉了,他能清楚看到阿娘生气地坐在堂屋椅子上。
马车停到篱笆空地安置好,郑则走到堂屋哄阿娘,他也不会说好话,直接把最管用的东西亮出来。
“阿娘,这是粥粥在香积寺给您和阿爹求的护身符,他交代一定要交到你们手上,这符特别灵”
他把两人返回白石滩找护身符,正巧遇到周舟爹娘的经历讲给阿爹阿娘听。
郑大娘听得动容,双手拿起护身符仔细端详,面上怒气渐渐转为欣慰,“真这么巧,哎呦真好,佛祖保佑!祖宗保佑!”
定是清明节烧的金元宝和磕的响头管用了!郑大娘立马喊孟辛烧热水洗腊肉块,这才叫郑则继续说。
“两位长辈看着不大好一位行动不便,一位消瘦憔悴,见了粥粥,这两日面色才好了些。”
“周爹的病难治……疏通经络并非易事,他坚持了一年如今也只能走上几步,得花钱花时间慢慢养,他们怕是不想麻烦我们。”
“粥粥两头纠结,他与爹娘一年没见了,我让他留下陪他们住上一段时间”
二老听了直叹气。
郑老爹说租住的房子哪能住得舒坦,“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他想了想,觉得回来这个词用也不完全准确,重新问道:“他们可有什么打算?”
郑则便将周舟爹娘托他建房子的打算讲给爹娘听,“钱和马都让我带回了。”
这是要在响水村定居了啊!郑大娘喜不自胜,起身拍掌道:“好好,建房子好!我给他们看着,保管这房子建得满意!”两位亲家都住在响水村,周舟定也是哪里都不会去了,这实在是好!
她立即催促郑老爹:“快,你去看看空地,一定要挨着家里,看好赶紧去找村长划地了!”
这时孟辛在堂屋门口端着洗干净的腊肉,探头喊道:“大娘”
“哎,拿进来。”郑大娘把腊肉块摆上供桌,当即点了香恭敬说道:“祖宗显灵,保佑我们粥粥找到了爹娘”
郑则跟着点香插好,香头红光闪动,香炉上青烟袅袅,如丝如缕,温暖醇厚的香火味在堂屋弥漫,屋里只剩下母子俩,郑则突然说:“阿娘,多谢你……”
郑大娘听了莫名其妙,以为他是多谢自己求祖宗保佑,便说:“你可别谢我,谢祖宗吧,今晚杀只鸡摆上。”
郑则:“嗯”
不是这个,不过这事儿说出来有点难以启齿,郑则便把话咽下了。
他想谢的是阿娘当初在成亲当日提醒夫郎年纪还小的事这事提起来他还有点汗流浃背。
尤其是从周舟嘴里问出话来那瞬间。
……
马车离开白石滩村口一段路后,郑则快速回身看了一眼,车厢的布帘没有放下,周舟在里头安生坐着,见他回头还关切询问怎么了。
郑则高悬几天的心此刻变得安稳踏实。
他的夫郎在马车上,马车在回家路上。
周舟瞧见他笑,别离难过的心情跟着缓解了些,他喊了一声郑则。
郑则一只手绕到背后摸索,摸到白软的小圆脸捏了两把,过过瘾才收回来。他的语气略带委屈:“自从见了爹娘,晚上也不和我睡一个屋了。”
怎么还计较这个呀,小则,周舟抱住他的腰笑道:“爹爹和娘亲也不在一个屋啊!”
租住的房子有四间房,车夫老马住了一间,其中三间由他们使用,这几天晚上周舟和娘亲睡,爹爹和郑则各自一个屋。
“哼哼,”郑则不与他计较,转而语气自然地问他:“离开前,娘亲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对我不满意?”
娘俩在屋里说了半天话。
周舟说娘亲才没有不满意!他可说夸了一大箩筐郑则的好话,“还让他们不要骂你,我说你都舍不得骂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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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笨蛋的脑瓜偶尔转不通,但对人好时是全心全意满心满眼的,郑则嘴角上扬,颇为满意。
“嗯,她劝说不要太早有宝宝,说我根本照顾不了。郑则,你不能照顾吗?”
郑则勒紧缰绳放慢速度,转头对上夫郎干净担忧的眼睛,“不能。”
不对,怎么好端端地突然说这个,郑则有点不安:“娘亲为什么提起宝宝?”
“成亲就会有宝宝啊先前娘亲还问了我,问了我,”周舟有点害羞,脑袋磕在郑则后背来回蹭动,“问我圆房了吗。”
“圆了啊,我都成亲了阿娘怎么还问啊”
郑则听到他夫郎一本正经如此说道。
“吁!”缓速奔跑的马匹突然扬蹄停下,车厢摇晃,周舟脑袋猛地一下撞到郑则后背,“啊呀!”
眼前都发黑了!周舟皱眉闭眼缓缓。
等马车停稳,郑则一言难尽地缓慢回头确认:“你真这么说了?”
笨蛋夫郎捂着额头,两眼懵懂地点头。是啊,说了。
郑则扯着缰绳顿在原地,一脸无奈,想问他怎么就,怎么就张嘴就来呢。你圆房了我怎么不知道。
周舟被郑则看得不知所措。
“干嘛啊……”
算了,自己也有错平日两人尝欢胡闹他也没正儿八经教周舟郑则有苦说不出,他完全不敢想周娘亲听到这笨蛋说的话会怎么想。
简直头皮发麻。
“你,”郑则张张嘴很想为自己辩驳一番,可话还没说出口又咽回去了,对着这呆瓜说有什么用
周舟半跪起来凑近他:“怎么了嘛。”
郑则无奈地轻轻弹了一下他脑门:“你真会给我找事。”
马车走得平稳,车厢里的物品已经搬到爹娘租住的屋子,四周空荡,周舟坐在里面还能闻到若隐若现的草药味。
出发没多久就想爹爹娘亲了刚刚两人站着目送马车走远,他光看身影就觉得可怜,他们在白石滩人生地不熟的……
周舟叹了口气,屁股往外挪挪,脑袋顶在郑则的后背上敲了两下,闷闷地说:“我心里难受。“
郑则知道他两头为难,安慰道:“先回家见了阿爹阿娘报平安,过段时间咱们再过来,好吗。”
“可是,回去就得买鱼苗养鱼了,还要收笋干,哪里有空嘛。”
“可是,我也很久没见阿娘了,昨晚梦到她带我去村里石碾房闲聊,孙阿奶又在我的掌心塞吃食”
怎么办,周舟这样想不对、那样想不对,他的心要分成两半了。
一半牵挂爹爹娘亲,一半想念响水村。
郑则听了沉默。
他同样觉得自己要分成两半了:一半偏执自私,遵从本心要把自己夫郎带回家守着;一半理智大度,劝自己成全离散一年刚刚团聚的一家人。
可我成全他们,谁又来成全我呢,郑则想。
偏执自私的那一半自己最终占据高点,如意以偿地带周舟离开白石滩,他甚至都没有和长辈再推辞几句。
郑则:“我昨晚也做梦了,梦到现在坐上马车上的是你们。”
“我独自一人从那座房子里醒来,急忙跑出门却发现你在车厢满脸笑容朝我挥手,我怎么也追不上。”
啊,郑则也会害怕吗。
“我当然会害怕。”
周舟这才发现他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嗨呀。
马车渐渐停下来,汉子看着前方沉默良久,才回身说:“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周舟,你可千万别乘船跑了。”
挣扎许久,郑则最后决定送人回去。
返回白石滩,两位长辈竟还留在原地,两人见马车返回惊喜地直喊小宝。
周舟如稚鸟归巢奔向爹娘,郑则看着他背影松了口气,理智大度的那一半自己趾高气昂、骄傲抬头。
郑老爹去荒地探看地皮,阿娘在后院抓鸡,郑则喊了家里两个小孩过来。
香积寺求来的护身符买了四个,开光红绳买了十一根。是周舟仔细算好的数量。
孟辛一喊就来,鲁康在篱笆空地看大马看上瘾,郑则喊第二声他才听见。
“周舟哥给你们买的红绳,一人一根。”
郑则先给孟辛戴,撸起袖子发现他手上已经戴着一根串珠手绳,“要一起戴,还是戴另一边?”
孟辛高兴道:“一起戴!”这样他一抬手就能看到两根手绳了。
戴好后,郑则摸摸孟辛脑袋:“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轮到鲁康,这小子神色焦急但不敢催大哥,郑则瞥了他一眼,系绳的动作慢吞吞……孩子都快忍不住跺脚了,嘴巴仍闭得紧紧的,愣是不敢吭声。
“平平安”
郑则话没说完,红绳一戴好鲁康立马抬脚往后院跑,跑了几步,他又自己红着脸折回来站好。
大哥快点呀!上次大马来家里他都没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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