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养伤吧。”
卫渊翻看两眼,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缓缓起身,将书册揣进怀中,语气平淡地安慰道。
“以你们如今的修为,就算残了,想必也一定会受到重用。”
“不必难过,往好处想想,这也算是保全了家人。”
说罢,
卫渊不再看他一眼,快步走出这满地血腥、污秽、狼藉的偏厅。
骆病隐和归海鲸最后冷冷瞥了一眼地上烂泥般的仇敌和失魂落魄的秦大器。
眼中积郁许久的阴霾与屈辱,在这一刻被彻底驱散。
他们挺直了那曾被鄙夷的卑微脊梁。
一矮小,一跛足。
两道身影紧随着那道魁梧如山的黑色身影,踏着血腥和木屑昂然离去。
…
“出去等我。”
卫渊留下一句话后,便迈步朝着不远处的那帮兵士走去。
三人一时间都有些摸不到头脑,但还是听从卫渊的话,快步走出院外候着。
片刻之后,
只见那位领头的兵家急匆匆地拿着东西出门。
又过了一会,卫渊也走了出来。
等了半天的张豹连忙凑上前去,笑嘻嘻指着那位远去的背影道。
“大人,这是啥意思?”
卫渊晃了晃脖颈,摇头道。
“没什么,不过是让方才那人将此事禀告上司。”
“那秦大器可以随意更改军籍文书,若是在咱们离开后,又抹去名字,咱们岂不是白忙活了。”
“正好如今边疆缺人,还是让他们全家一同前去吧,正好也能做个伴。”
“那大人就不怕,他那上司也是一丘之貉?”
“无妨。”
卫渊目光扫向张豹怀中的鼓囊处。
“有这唬人的东西在手,他们不敢。”
“再说,咱们方才已经将事情闹大了,谁敢火中取栗?”
“大人。”
归海鲸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此事不会波及您吧?”
一旁的骆病隐脸色涨红,重重捶向自己胸口。
“若真的波及了大人,大不了由我骆病隐一力承担便是。”
“说什么傻话。”
卫渊眼神淡然地看了两人一眼。
“就算天塌了,也由大人我顶,卫某死了之后,才能轮得到你们。”
闻言,
两人呼吸一滞,声音隐隐有些哽咽。
张豹道:“大人,那咱们接下来该如何?”
卫渊沉吟几息,吐出个“走”字,不顾张豹神色中的惊讶,看向另外两人。
“你们俩直接跟卫某回去?还是说需要几日的时间,回去处理一下家事?”
“不必了,大人。”
骆病隐摇摇头。
“属下全家就只剩下我一个,如今早已孑然一身。”
归海鲸紧接着道。
“属下也是一样,从小便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哪里还有什么家事”
“前几日,我连家中的破旧老房都给卖了。”
“那好!”
卫渊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两人。
“你们将路上的吃食备足。”
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接过,只是齐声道了句“遵命”后,便消失在了街角尽头。
卫渊一脸无奈,只能朝着两人离去的方向高声喊道。
“演武场见!”
“张豹。”
“在。”
“去收拾收拾行李,将马喂的饱些。”
说罢,就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张豹连忙追问道。
“大人,你这是又去做甚?”
“柳家。”
…
残阳渐落,
张豹牵着四匹马百无聊赖地在演武场门口等着。
不时偷偷看向怀中的明黄圣旨,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抑制不住。
两道人影从街角处缓缓走来,每个人身上都扛着一个巨大包袱。
见状,
张豹先是一愣,而后,赶忙将圣旨揣好,朝着两道高矮人影跑了过去。
“好家伙。”
“你们俩这是买了多少东西啊。”
望着那两包比归海鲸还要高出几寸的包袱,张豹的眼皮连续跳动几下。
“不多不多。”
归海鲸憨笑两声。
“有备无患嘛!”
“大人呢?还没回来?”
骆病隐四处看了一圈,边开口询问,边将两包沉重的包袱放在归海鲸的马背上。
“恩。”
张豹嘟囔着,上前搭手。
“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这都快两个时辰了,还没回来。”
“哎?”
“归海兄,你这马挺有意思啊,怎么四条腿还打哆嗦呢。”
“我艹,要倒!”
…
“哼哧。”
妖马不爽地打了个响鼻,一双黑宝石般的大眼睛幽怨地望着面前幸灾乐祸之人。
张豹一把搂住妖马脖子,轻抚长鬃道。
“懂不懂什么叫能者多劳?”
“剩下的都是普通马,你个当大哥的不得多帮帮人家?”
“再说,这里面的东西你敢说半点不吃?”
闻言,
妖马呲着一口黄牙作势要咬。
可张豹却有恃无恐,毫不在乎,还将大手塞进它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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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
妖马无奈轻叹,吐出一口唾沫后,鼻腔中喷出两股肉眼可见的热气。
最终,眼不见为净,扭头过去,闭上眸子小憩。
不多时,
卫渊也从街角走进。
见妖马身上几乎已经没有能坐的地方,开口幽幽道。
“实在不行,就买辆马车吧。”
…
柳府,
内院。
披头散发,模样憔悴的柳青山望着手中的古书默默出神。
几息之后,
他重重将其扔在地上,而后,又将身体砸在那张名贵木床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竟对书中的内容失去了兴趣,甚至之前想喝花酒的心思也半点全无。
“咚咚咚!”
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敲门声。
“哥!开门,是我。”
听着妹妹的声音,柳青山目光呆滞地抬起埋在床铺上的脸,无力喊道。
“门没锁。”
踏踏踏。
“卫兄要离开了,你知道吗?”
刚一进屋,柳轻笛便迫不及待地冲到柳青山的床边,柳眉挑起,杏眼中的兴奋好似要溢散出来。
“他升了官!”
“五品!那可是五品啊!”
“我这次押宝真的中了,我就知道我不可能看走眼。”
柳轻笛口中不断念叨着,似乎并未发现兄长有些不对劲。
“对了。”
“方才我还听人说,他领旨后,还抽空将一位兵部主事抄了家。”
“兵部武选司的主事更是亲自找陛下谢罪。”
“那个王八蛋竟敢让各地校尉花银子买官,当真是该死。”
“照我说,直接砍了以儆效尤,免得日后还有人这样。”
“这个卫兄,心肠还是太软。”
“你说呢,哥…”
抬起头的柳轻笛突然瞥见兄长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想说得话瞬间被堵在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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