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叫胡莎绫。
此时面容之上皆是伤痕,嘴唇下裂出了一道豁口,格外惊心触目。
她双眼满是怨毒之色的看着小和尚,像是两把利刃想要贯穿对方的身体。
赵乘风无论前生还是今世,都从未见过如此怨恨的眼神,如果她是念师,法义现在应该死了一百次。
但谁也不能说什么,现在还没来得及盘问记录,没有人知道她们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而面对这样的眼神,法义敢于直视,但满脸满眼全是愧疚。
胡莎绫没有接受这种简单的歉意,而是扬起手,狠狠的给了小和尚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
法义那张白白嫩嫩的脸很快肿起,有官差怕胡莎绫继续做出过激行为,赶紧拉住了她,她挣扎,官差只好往外拖。
虽然是昨夜才被抓至此处,但刚刚那个耳光已经是她能爆发出的所有力量,她自然很快没了气力,但仍扭着头看着法义,低沉沙哑的说出了:“你应该去死!”
法义垂头,愧疚之色溢于言表。
过了片刻,当胡莎绫与那些女子都被请出了殿后,赵乘风听到小和尚喃喃自语了一句:“我确应该死。”
世子殿下没有追问这其中到底有着怎样的过程,只是招了招手,周自成等人就冲了上来,将法义小和尚也一并带走。
虽然是他才揭破了祈灵寺的这等丑事。
但显然,这小和尚并不是置身事外之人。
见到此幕,白画师噗通一声给赵乘风跪了下来:“殿下明察,法义大师绝非为非作歹之人。”
赵乘风摆手:“查过再说”。
话毕,他转身来到殿外,只见秋意淡淡,阳光甚好,落叶轻飘,还有鸟儿落在殿宇的飞檐之上轻声歌唱,好一副悠然古寺岁月静好之象。
于是他道:“明儿把这破庙拆了。”
自有人应:“遵命。”
……
回到王府,一片忙碌景象。
北境与大荒和谈一事虽未放出消息,但城内文官系统已经开始筹备。
赵乘风本应去摘星楼积极的思考,积极帮手,但还是选择回到别院先坐下缓缓。
钟姨则随周自成去了城衙照顾那些女子,院内清雨正在给小白喂料,见世子与孙长河脸色不妙,那白马将本要洋溢出的笑容憋回,嚼草都不敢出声。
清雨也发现了两人的异样,连忙端茶倒水。
即便如此,赵乘风还是与孙长河沉默了许久,孙叔最终站起摇了摇头,回了自家院子。
世子殿下则昂头看着天,叹了口气,决定不在想祈灵寺的破事儿,该干嘛干嘛,于是开始淬元,睡觉,直到第二天天明,心情好了些许,这才开始正常生活。
去摘星楼旁观,有想法会提提建议,与三位师傅修行,等待秋狩后天戈院开学。
足足两日后,赵乘风才见到顶着黑眼圈的周自成。
他只对周自成说道:“能帮的帮一把。”
“是。”
“有罪的全都砍了,为首的百日内不许死然后再砍了。”
周自成自是领命,然后概述了一下目前的审讯情况,就匆匆又走了。
时间又一晃过了八日,周自成期间没再汇报,怕扰了殿下心情。
天戈院倒是在秋狩休沐之后,终于再次敞开了大门。
也是这日,曾经五马分尸了大荒大祭司的那个菜市口再次人满为患。
一颗颗光头滚落在了行刑台上,引得事先已得知消息的临北城百姓们拍手叫好。
于是茶馆酒肆又有了新的素材,只是一去打听,这群人全都碰了壁。
周自成不用请示就吩咐了下去,谁敢泄露祈灵寺的事,就等于在受害者的伤口上撒盐,殿下不需要这种建立在别人伤痛上的光辉事迹,自然无人敢透露些什么,生怕被这位当红大卫铭记在心。
而经过数日时间,赵乘风已经不会为祈灵寺的事情感到沉重,因为该做的都做了。
所以一大早时他的心情还算不错。
尤其近日北境与大荒和谈的进程神速。
不知是不是大荒近年来因为气候回暖,兜里太富,家里开了矿,急于想要开启贸易,居然点头应了北境的强硬要求,和谈会在临北城进行。
据说,荒人那边会派出王庭右帐大将呼延北,以及前任单于的女儿若雅公主前来会面。
这两人的牌面当然足够,也足够代表大荒。
但一细想,呼延北是前任单于拓峰旧部,在拓峰死后,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大荒军中的旗帜。
而拓峰若雅,作为拓峰一族的血脉之一,拥有天然的皇权性,身份尊贵。
他们是老一代大荒人,并非冻原人。
若是死在临北城。
不提贸易之事,怕是那位来自冻原的现任单于牧仁南定做梦都会笑醒。
也是基于荒原与冻原粘合不久,再加上这个还没落实的风声,赵乘风联想到了‘以夷制夷’的可能性。
只是不知牧仁南定的手腕如何,老一代大荒人与新迁入的冻原人之间是越来越团结紧密,还是有无法弥补、调和的裂痕,暂时无法确定。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世子在清晨的曙光里踏上了周自成驾来的马车。
一上车,就听到了祈灵寺的大和尚们被砍了个七七八八的消息。
坐在车厢内,赵乘风问道:“那了尘和了净?”
车厢外,驭马的周自成回道:“按殿下意思,凌迟一百天再砍。”
赵乘风满意的点了点头,旋即又想起一事:“对了,那了尘是和尚是因修行西域双修秘典才抓了这么多女子,这些女子以后的身体会不会因为这等邪功?”
周自成立刻道:“殿下仁慈!竟能如此体恤入微,微臣惭愧,真乃北境~~”
“闭嘴。”
“哦...”
“说事。”
“殿下放心,那了净和尚的秘典之前我不懂,还当了一回事,后来偷偷给钟姨看了眼,钟姨说是挂羊头卖狗肉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双修之术,无非就是和尚邪念作祟,给自己找个借口罢了,其余人等也都是受了他的蛊惑,充当帮手,施奸邪之事。”
他刚才还狂拍马屁,说什么殿下体贴入微,说他自己惭愧,但实际上他早就想到了这一层,还去问了钟姨,弄得清清楚楚。
赵乘风听到他的反馈,自然满意的点头:“做的不错。”
得世子夸赞,周自成却不骄傲,又对车厢说了句:“对了,殿下,法义昨日就被放了。”
赵乘风近些天没问这些事,信息还停留在之前周自成最早的那次汇报,此时诧异道:“出淤泥而不染?”
“主要是除了那胡莎绫,其余女子全愿意为他作保。”
“事实上若是没有他照顾,这些重见天日者,至少还得死一半在祈灵寺里。”
赵乘风皱眉:“那胡莎绫?”
“她与她们不同,她是我们去祈灵寺前晚才被抓进地牢之中的,被....时,法义小和尚就在旁边,但没那能力救她,我们第二天就去了,也就没了后续照顾一说,自怨恨着小和尚冷眼旁观,还在旁边念没用的经。”
赵乘风沉默,不太想脑补那一夜发生在祈灵寺欢喜殿地下的画面。
周自成又道:“倒是这小和尚出来之后就有点魔障了,一直念叨着我有罪,我该死,白画师接的他,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赵乘风能理解,只是想到法义小和尚,就难免联想到祈灵寺灰墙上的抽象画,和白画师神乎其神的临摹转译。
于是似有灵光一闪划过脑海。
但赵乘风并未抓住。
以至于,下了马车,走到走在天戈院风景宜人的路上时,他还在试图找到这一抹灵光。
一直来到蒙堂外,赵乘风站定思考,却始终没有收获。
于是他开始仔细的回想近日来都做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让他想到法义小和尚,不对,是抽象画时,会有莫名灵光一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