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钟理刚从苏佳芮的公寓楼门外出来，就看到不远处一个中年妇女领着一个年轻男子迎面走来。
钟理只觉这两人看着似乎有些面熟，他停下脚步，仔细辨认了一下，很快便想起这两人的身份了。
他顺步走到他们面前，微微点头致意，礼貌询问：“二位好，请问你们是苏佳芮的妈妈和弟弟吗？”
两人看着他，愣了愣，点头：“是啊！”
苏妈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身着西装，看着斯文帅气的男子，问：“你谁啊？”
钟理露出微笑，说：“不好意思，忘记作自我介绍了，我叫钟理，是苏佳芮的朋友。”
“钟理？”苏妈身旁的年轻男子转动着眼珠子，努力搜寻着过往的记忆，“钟理？好耳熟的名字……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钟理看着他，眼神带了几分锐利，答：“的确，我们见过。”
年轻男子问：“什么时候？”
钟理温和笑笑，淡淡道：“我和佳芮以前是高中同学，大概就是那时候吧！”
“哦——那我想起来了！”年轻男子说，“我以前跟在我姐身边的时候瞧见过你！”说着，他朝钟理伸过手去，爽朗地笑着说，“真是好久不见了，咱们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苏远洋，你好啊，钟理哥。”
钟理伸手和他象征性地微微握了握，便放开，说：“你好，远洋。”
在钟理的印象中，这个弟弟只比苏佳芮小两岁，可性情却与她南辕北辙。
钟理问道：“你们过来一趟，是想探望佳芮吗？”
苏妈眼神有些躲闪，点头：“啊。对，对的。”
钟理看着两手空空的两人，嘴角不易觉察地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他说：“那就真的很不巧，我刚也从她公寓门口出来，她不在。”
苏妈：“不在？那她去哪儿？”
“不知道，电话没打通，关机了。”钟理说，“可能今天她临时增加了工作，还在公司加班吧！”
苏妈皱紧了眉头，不满道：“这丫头到底在搞什么呀，我事先都跟她说了今天会过来的，就算加班也不打个电话告诉我们一声，还敢关机，真是的，都多大个人了，做人还这么没分寸！”
钟理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说：“佳芮平时是个工作狂，一忙起来连时间都忘了，更别说按时吃饭了，她现在手机关机，估计是她太忙，没注意到手机没电了吧！”
苏远洋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去附近的哪个地方先等等看？姐总要回家的，不用担心，咱们会等到她。”
钟理看着两人脸上如出一辙的焦急表情，不禁问：“你们是有什么要紧事找她吗？要是你们不介意的话，或许可以跟我说说，我说不定能略尽绵薄之力？”
两人闻言，相视了一眼，眼里写满了犹豫。
钟理看着对面两人，心想：要是他能把这两人的事给办妥了，他们就不用再给佳芮添麻烦了。
钟理知道他们对他这个外人不太放心，便道：“我和佳芮从高中时起就一直是好友，已经十多年的友谊了，佳芮的事就是我的事，她的家人若有需要帮忙的，我也一定会尽力帮，你们大可以信任我。”
两人见钟理言辞真诚恳切，便稍稍放下心来。
苏妈：“好吧，我们……确实有件事需要找佳芮帮忙，既然你们感情这么要好，跟你说也行。”
“那好。”钟理环顾了下周边环境，说，“我知道这附近有家茶餐厅，我们到那边去说吧！”
——————
三人在一家环境干净整洁的茶餐厅里落座。
钟理慢条斯理地轻啜了一口黑咖啡，把杯子放回桌上的小碟子里。他在耐心等候对面坐着的两人开口。
看着这两人犹豫再三、难以启齿的表情，钟理就预感他们找佳芮的不会是什么好事，这么想着，心里不禁松下了些，庆幸他们是让自己先遇上了，他能先帮佳芮挡在前头。
苏妈未开口，一旁的苏远洋也装哑巴，直到他把杯中的热可可喝到见底，才听自己的母亲一脸艰难地张嘴：“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我们现在需要挺多钱，想向你……”
苏妈见面前的男人一身昂贵的西装，一副商场精英的模样，觉得他肯定不差钱，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拐弯抹角，单刀直入说清楚自己的目的为好。
“借钱？”钟理有些意外，但又不那么意外地挑眉，问。
苏妈点头，有些难为情：“是，本来想向我女儿借的，但既然你问了，就……”
钟理两手在桌上轻轻交握，朝两人微微倾身，关切地问：“你们为什么急着需要用钱，是家里谁生病了吗？”
苏妈慌忙摇头：“不，不，我们家里每个人身体都挺好的，不是这方面的事。”
钟理：“那是因为什么事呢？”
苏妈转脸看向一旁的苏远洋，说：“是这小子的事，他和一个姑娘处上了，现在准备结婚，可那姑娘的家里提出的彩礼钱有点多，我们家实在负担不起，本来是想着找佳芮一起商量商量的，看能不能替她弟弟把这笔钱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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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钟理朝苏远洋微笑说，“多年未见，远洋都快步入婚姻殿堂了，恭喜啊！”
苏远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现在也没什么好恭喜的，一切都还没定下来呢，光是这礼金我们家就付不起了，还怎么结婚！”
钟理：“那姑娘的家人说要多少彩礼？”
苏妈皱眉，比了个手势，说：“80万。”
钟理眯起眼睛：“80万？”
两人不安地点点头。
钟理：“那姑娘是个富家千金？”
苏妈：“倒也不是，不过也是个书香门第，她爸爸是大学老师，她妈妈经营服装店的，那姑娘模样长得大气漂亮，身材高挑，学历还高，是个研究生，性格也很好，挺活泼的，现在在一家公司做产品经理，工作能力可强了，我和他爸见了也很喜欢，只不过这礼金的价钱开的……实在是太大了……”
钟理：“那你们有跟她家人谈过礼金过高的问题吗？”
苏妈：“谈过，可那家人说什么都要这个数，说他们家闺女值得。”说着，她转向自己的儿子，“我家远洋啊，他只是个高中学历，难得有条件这么好的姑娘能看上他，我们也舍不得放手啊！”
钟理心下不免有些纳闷，虽说这苏远洋相貌是很好，可那姑娘明明能找条件更好的男人，为什么偏偏选择他？呵，难不成真能因为爱情？
钟理问：“关于礼金问题，那姑娘怎么说？”
苏远洋说：“她没怎么说，她说父母定下的这个礼金数，一定有他们的道理，她会遵从她父母的意见。”
钟理：“可要是你真付不起，她要怎么解决呢？”
苏远洋眸光暗了下去：“她说……那就只能分手了。”
钟理：“你愿意分手吗？”
苏远洋当即说：“当然不愿意，我很爱她，非常爱她，我就是不想分手，才来找我姐借钱的，我自己只是个修车厂的普通工人，每个月的工资也只够我自己花，我哪拿得出这么多钱付礼金，而且，而且……”
钟理：“而且什么？”
苏远洋露出痛苦的表情：“而且这80万仅仅只是彩礼钱，结婚的话，婚房，他们家要我们买新的房子，婚后不住我父母家，还有，到时候结婚礼服，金镯子，摆酒席，这一系列的花费都要我们家全额出，这所有东西通通加起来，少说都要100多万。”
钟理：“所以，他们家这些要求，你们全同意了？”
苏妈说到这儿就来气了：“我们当然不想同意，这分明就是霸王条款啊，两个人结婚，凭什么所有东西都要我们家出钱！他们家还说将来给女儿的嫁妆，我们家不能占有分毫，你说，哪有这样的道理！”
钟理淡淡道：“但你们还是接受了这些霸王条款。”
苏妈：“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那姑娘确实条件好呢，我们也知道，是高攀人家了。再说了，远洋也是真心喜欢那姑娘，人这一辈子啊，能遇上一个真心喜欢的多不容易啊！”
钟理看了他们一会儿，淡淡开口：“所以你们就打算来压榨自己的女儿？”
冷不丁的一句话，让两人同时都愣了愣。
苏妈脸上现出不解：“这怎么能说压榨呢，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呀，远洋是她弟弟，现在弟弟遇上困难，都是一家人，她这个做姐姐的帮下自己弟弟也很应该啊。”
钟理眼里闪过一丝不屑，道：“难道你们就没想过，你们口中所说的好姑娘其实很可能是居心不良？”
苏远洋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钟理：“你们说的那姑娘条件那么好，那么，恕我冒昧，她凭什么看上你呢？”
苏远洋闻言，腾地冒起一团火：“凭什么，那当然是她看中我的外貌，还有我的人品啊，我平时对她可好了，事事以她为先，连她自己都说，从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
钟理轻蔑一笑：“哦？是吗？既然如此，她为什么明知道你付不起这么高额的彩礼钱，不仅不阻止她父母，还要和你闹分手？”
苏远洋噎了一下，很明显，钟理戳中了他的软肋。平心而论，他对这事也困惑过，心里有些不舒服。但眼前这个外人话语中竟如此挑衅，还妄图诋毁他最心爱的人，他怎能咽下这口气，便磕磕巴巴地为她找着理由：“那、那是因为，她向来都是个乖乖女，从小到大她都对父母言听计从，不敢违逆的，她也跟我说了，她不想和我分手的，所以她就希望我能努努力，扞卫我俩的爱情。”
钟理忍不住笑了，眼神充满戏谑意味，说：“所以你的努力方向就是逼你姐替你把钱全付了，是这意思吗？”
苏远洋有些心虚，提高声音道：“怎么了，我妈说得有道理，我是她弟弟，她有责任帮我解决我的人生大事。”
钟理脸上笑意不减，却全然没达眼底，说：“那你觉得，你姐能付得起100多万吗？”
“那当然是可以的。”苏妈抢话道，“她在这大城市工作了这么多年，每个月的收入早就破万了，她赚这么多钱，每个月给我们的生活费才只有四千，你听听，多过分啊，我和她爸都退休了，只给四千，现在物价这么高，我们只能每天紧衣缩食地过日子，真糟心啊！这丫头铁定私下里存了不少钱，100多万，哼，她绝对拿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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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理当真被气笑了：“您也说了，现在物价这么高，何况是在这座大城市里？她不是教培机构里的管理层，只是个普通教师，勉强能养活自己罢了，您把她说得那么富有，属实是抬举她了。”
“那是你不懂！”苏妈反驳道，“我女儿我最清楚，她从小没别的优点，就是勤俭节约这点好，她平时很省的，绝对存下不少钱，100多万对她来说是小意思。”
“没别的优点？”钟理凌厉而阴沉的目光直盯着苏妈，盯得她心里发毛。
“呵，的确是的，在你们眼里！”钟理说。
苏妈看着眼前的男子，只觉得那目光冰冷得让她脊背一阵发寒，嘴唇不由自主地发颤，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钟理却没想饶过他们，继续咄咄逼人：“您说你们每个月给四千块都不够花，那我想问，您和叔叔的退休金去哪儿了，还有，您这位好大儿……”钟理朝苏远洋扬了扬下巴，“他不是也工作多年了吗，难道每个月没给钱赡养你们？”
此话一出，苏妈和苏远洋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钟理看着两人的表情，心下了然，说：“哦，我明白了，我猜，您和叔叔的退休金多半是用来供养您这位出息的儿子了吧，而他的收入，多半是用来供养他那所谓的好姑娘了吧？”他目光炯炯逼视着苏妈，充满压迫感的低沉声音缓缓确认道，“您觉得，我猜得对吗？”
苏妈肩膀一瞬颓了下去，别开目光，久久哑口无言。
她蓦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就像个可怖的笑面魔鬼，此刻浑身上下散发的气场仿佛要把他们生吞活剥。
可……可这是我们的家事，苏妈不服气地暗骂道，跟你这个死外人有个屁的关系！
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你一个晚辈凭什么能跟我这么说话！真是反了天了！
苏妈气得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在心里把这个没有教养、不懂尊敬长辈的人臭骂了千百遍。她本想直接拉上儿子走人，但双腿却怎么都不听劝，压根挪不动道。
这个男人的眼神竟像是一座囚笼，牢牢禁锢着他们。
气氛僵了一会儿后，钟理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说：“不过我很理解你们，毕竟在你们眼里，女儿不过是棵摇钱树，是可以任由你们榨取骨血的低等生物，你们从不在意女儿在这座城市里工作、生活过得开不开心，只关心她能给家里带来多少钱财。幸亏现在坐在这儿的不是佳芮，要不然，她指不定会被你们逼成什么样！”他注视着他们，叹了口气，“当然，你们这些顽固不化的封建思想不是我三言两语就能成功感化得了的，我没那么自负，就不浪费口舌了。你们这个事，我可以给个明确的答复，我会帮！”
话音刚落，苏妈和苏远洋不可思议地抬起头。
“但，我有个条件。”钟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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