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昱忘送奚妩回学校,一路送她到女生宿舍楼下。

    奚妩照常跟他说了晚安才离开，半晌，江昱忘喊住她：“潇潇。”

    奚妩回头,眼神疑惑：“嗯？”

    “要不要跟我回去见外公？”江昱忘眼梢溢出一点笑,低头看着她。

    “啊？”这话让奚妩有些措手不及，事后又觉得这反应不对,忙摆手，“我没有不想见你外公的意思,我是怕外公不喜欢我。”

    江昱忘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都叫外公了，怎么会不喜欢？”

    奚妩被调侃得脸一红,江昱忘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正色道：“我喜欢的,他们会很喜欢。”

    最终奚妩点了点头,回到寝室的时候她还是挺开心的,因为他打算带她去见家人，这一切都在朝着很好的方向发展。

    距离江昱忘生日还有五天。

    晚上洗漱完，奚妩躺在床上,握着手机在搜学校附近搜纹身店,她打算去纹身，当作送给江昱忘的生日礼物。

    奚妩几个月前就想这样做了,虽然怕疼,可是她想在身上留一个关于他的印记。

    之前在北山滑雪场的时候,江昱忘说他觉得最遗憾的一件事是选择成为飞行员后不得不把手上的纹身洗掉。

    次日，奚妩上完课后一个人来到手机上搜索的纹身店,店在距离学校的一千米处隐蔽的巷子里。

    奚妩撩起刻着武士猫的门帘，走了进去。

    “啧，你再大声点我手一抖可能会更痛。”一道不怎么耐烦的女声传来。

    前台小妹给奚妩倒了杯水，一脸的歉意：“今天有点忙，你再等一下哦。”

    奚妩点了点头，坐在沙发上等着老板出来。

    人走后，老板施施然走出来，奚妩在看清她的那一刻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老板穿着一条裙子，红唇咬着一根女士薄荷香烟，看见沙发上的奚妩又把烟拿下来，问道：“纹身？”

    “嗯。”奚妩点头。

    “纹什么图案？”

    女老板在奚妩旁边坐下，她闻到淡淡的玫瑰香味，拿出手机调出照片给老板看。

    “看起来像男士纹身，”女老板朱唇轻启，语气有点儿意味深长，半晌她话锋一转，“纹哪里？”

    奚妩想了一下，说道：“肋骨那里。”

    “胸部下侧那里？针刺在肋骨皮肤层上方，可能会有点疼。”女老板提醒道。

    “确定要纹在肋骨那儿吗？”女老板再次确认了一下。

    奚妩吸了一口气，虽然有点儿怕，她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嗯，纹肋骨那里。”

    每一次交欢的时候，江昱忘喜欢按住那里做，逼她睁开眼，在痛感中霸道地要她记住他是谁。

    女老板最终点了点头，奚妩跟她走进房间，褪下上衣到小腹处，纹身师坐在一张棉椅上给她打了麻醉，定好图案后，俯身在她肋骨处的皮肤层开始纹身。

    当墨针刺入皮肤那一刻，奚妩拧起两道细眉，闷哼一声。

    奚妩趴在床上伏起身穿衣服，她背对着纹身师，中间一条光滑的脊线往下延，后背两块骨头很瘦，像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你的胸很好看。”女老板由衷地夸赞。

    “谢谢。”

    “希望你不要后悔。”她指在这么漂亮的地方纹身。

    奚妩穿着衣服的动作一僵，摇头：“不会。”

    奚妩穿好衣服出去付钱的时候，女老板咬着一根薄荷爆珠香烟，递给她一瓶药水，开口：“注意那里别碰到水，让伤口发炎了。一周后结痂脱皮就好了。”

    “好，谢谢。”

    奚妩走出巷子的时候，太阳有些晒，她下意识地抬手遮住阳光，肚子喊饿。

    她刚想找找家面馆，手机发出“叮咚”的声音，是叶清欢发来的消息：【妩妩，你知道鱼星颜回来了吗？】

    奚妩眼皮跳了跳，星颜，鱼星颜？

    就是当初她发错信息，江昱忘误以为她就是鱼星颜，还让他破天荒发了火的那位女生吗？

    怕奚妩不了解这位主，叶清欢又分享了鱼星颜的社交网主页过来。

    太阳亮得刺眼，奚妩走到阴影处，点开了她的主页。

    鱼星颜在社交网的粉丝有200多万，工作简介那里写着：模特，半吊子画家，定位是英国，后面还放了一个工作联系邮箱。

    奚妩背靠在墙壁上，拇指划动，鱼星颜主页分享的是她拍的杂志，画的油画，以及打卡过的艺术展。

    从她的社交主页可以看出，鱼星颜是一位小有名气的一位模特，身高179，眼型细长勾人，眼珠是纯粹的琥珀色，像一位摩登猫女。

    奚妩滑到她的最新动态，视线顿住。

    鱼星颜分享了一张图片，没有任何配字，照片显示她参加了一个小型的私人酒局。

    评论下方都是清一色地“求姐姐发照片”“夏天也要快乐”这类的话，鱼星颜均没有回复。

    唯独有一条：这个男生的手好好看，是神秘男朋友吗？

    高冷的鱼星颜俏皮地回复：秘密，嘻～

    原来江昱忘昨晚送她回学校后去聚会了，奚妩睫毛颤了颤，这时，消息栏有一条消息进来，是叶清欢发来的：【妩妩，我也是才知道她回国了，她以前追过我舅舅，两人到现在一直玩挺好的，你要多看着点他。当然，也可能是我多疑了，我舅舅应该会和你说的吧。】

    原来两人还有这一层关系，奚妩不知道怎么回复，关闭了对话框。

    她也觉得，江昱忘会主动跟她说起这个人吧。

    可惜，江昱忘之后照常和她联系，却对鱼星颜这个人只字未提。

    奚妩一直没说什么，两人约好周五晚上吃个饭，奚妩让他陪着买见外公的礼物。

    江昱忘带奚妩去了一家港式茶餐厅，菜品上来后，奚妩用刀叉卷了一口面送进嘴里，脸颊鼓鼓：“你外公一般喜欢什么呀，象棋，茶叶？”

    江昱忘坐在对面，抽出一张纸巾俯身擦掉她嘴巴上的食物，故意逗她：“你送他飞机吧，他喜欢。”

    “啊，我没有那么多钱，”奚妩眼睛睁得很圆，“但我奖金还有一点，送航模可以吗？”

    江昱忘闻言掐了一把她的脸，脸色有点黑，开口：“你只能送给我。”

    “那我们抓紧时间吃完去逛逛。”奚妩最后说道。

    八点，奚妩咬着奶茶杯里的吸管，轻嘬到底，发出吸溜的声音。

    江昱忘最坐在她对面，早已吃完。

    奚妩放下杯子，笑着说：“我吃完了，我们走吧。”

    江昱忘点头，拿起桌上的烟，搁在一旁的手机发出嗡嗡的震动声，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人，皱眉，但还是拿起手机贴在耳边，开口：“喂。”

    电话那头传来隐隐的女声，奚妩垂下眼睫，下意识地揪住裙摆。

    江昱忘握着手机，懒洋洋地应着：“刚吃完。”

    “嗯。”

    “现在？”江昱忘瞭起眼皮看了奚妩一眼，犹豫了一会儿，“你在那等着。”

    江昱忘挂完电话后，抬手叫服务员过来结账，同时偏过头来同奚妩说话，嗓音清冽：“潇潇，我有个朋友有点事，礼物下次陪你再买。”

    “可是——”奚妩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奚妩坐在餐厅里，看向窗外，广场的喷泉在同一瞬间喷出各式不一的水花，惹得小孩嬉戏尖叫。

    “可是…我不能是你的第一顺位吗？”奚妩自语，眼底的失落明显。

    奚妩走出去买了个冰淇淋,漫无目的地四处逛了一会儿，后来觉得无聊坐在广场的长椅上，静静地把手里的海盐冰淇淋吃完,打发完时间后乘坐交回了学校。

    一整个晚上,江昱忘没再发一条消息过来。

    次日，奚妩醒得比较早,洗漱完去了一趟图书馆，10点回来上课,中午吃完饭回到寝室午休。

    奚妩点开一看，是她近一周的日常合集，一共八分钟左右。

    视频分享了鱼星颜拍杂志的日常,看过的展览,镜头剪切，拍到了她参加的各种聚会,奚妩眼尖地看见一个男生,出现在五分30秒的视频里,只是三秒的一个侧脸镜头,他坐在椅子上懒散地笑，低头点烟,伸手拢着橘色火焰,身后的波光粼粼的游泳池将他切割成,一个散漫不羁的江昱忘。

    镜头一晃而过，接着是鱼星颜画油画的日常，她穿着蓝色工装裤，戴了顶小黄帽，鼻尖沾了一点彩色的油漆，才气又美丽。

    最后几分种视频里的文字标注：喝酒喝大了，进医院了，还好有朋友。

    奚妩看了一眼日期，是昨晚，应该是江昱忘送她去的。

    鱼星颜第二天很快出了院，她一路拍着前面的路，旁边好像有一个人跟着，并没有入境。

    鱼星颜对着镜头说：“我看到前面有卖烧麦，好香，好久没吃过了。”

    说完，她举着手机朝早餐铺子走过去，买了两个烧麦，付钱的时候旁边喊了句：”哎，借下你的手机，我的要拍视频。”

    奚妩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鱼星颜手握着手机，衣袖往上移，纤细的手腕露出银色的手表，然后顺利付款，镜头显示打码。

    这块手表前段时间还在鱼星颜手上戴着，两人睡在一起的时候，她当时多看了两眼，他还摘下来拿给她玩了。

    奚妩害怕再看到什么，慌忙关掉视频，一滴接一滴的眼泪滴在手机屏幕上，眼前的视线一片模糊。

    她还没见过鱼星颜，就已经输了。

    池卿在寝室里看着电影，听到轻微的啜泣声，忙关了ipad，一脸震惊：“妩妩，你怎么了？”

    “没，”奚妩笑着掉眼泪，眼眶发红，轻声说，“中午吃的饭太辣了。”

    下午，奚妩上完课跑到校外便利店买关东煮，在经过篮球场上，猛地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奚妩不由得停下脚步看过去，一到夏天，树影落下来，篮球场上的人特别多，男生挥动着臂膀在球场上奔跑，女生则咬着一根绿豆雪糕，看到心仪的男生进球后眼底闪着亮光。

    她忽然想起，江昱忘为比赛进球，中途因为她晕倒而放弃比赛已经是去年夏天的事了。

    奚妩继续往外走，走到拐角的一家维德里。

    “叮咚”一声，便利店自动感应门打开，奚妩进来，跟收银员点了花枝丸，鸡肉卷，莲藕烧，鸡翅，豆泡之类的，还要了一盒牛奶。

    她经常来这家店吃关东煮，收银员认识她，自然也知道她的口味，笑着问：“中辣？”

    奚妩摇头，说：“再辣一点吧，吃得胃痛到火烧的那种。”

    奚妩接过高筒纸盒，拿着手机正要付账时，“叮咚”一声，便利店门打开，一道含笑的声音传来：“你们学校确实挺大。”

    “是啊，怎么样，见到未来的飞行员两眼冒光了吧。”姬之琛接话。

    奚妩回头，视线与一位女生在半空中相遇。

    这是奚妩第一次见到鱼星颜，真人很漂亮，她穿着一件oversise的男友宽松衬衫，松垮地露出两根细细的锁骨，齐臀短裤，头发如黑缎披在身后，瘦高白，是比照片上好看十倍的那种漂亮。

    鱼星颜也看到了奚妩，愣了一下，姬之琛站在身后低头看到QQ群消息，眉头拧成麻花，问道：“我擦，又是紧急训练。”

    “没事儿，你先去训练吧。”鱼星颜回头看他。

    姬之琛点了点头，把手机揣兜里，扔下一句话：“你自己先到处转转，晚点我和老江请你吃饭啊。”

    “行。”

    姬之琛走得太急，到底没看到站在零食货架边上的奚妩。

    奚妩转过头付款，拿着食物打算到便利店外面支的桌子上，在经过鱼星颜身旁时，她的衣袖拂过奚妩的手臂，很轻一带而过，料子很软。

    奚妩走到外面的桌子边坐下，空气闷热，即使到了下午五点，蝉鸣还是叫个不停，傍晚的火烧云厚得快要压下来。

    “你好，我能坐这吗？”鱼星颜主动打招呼。

    奚妩点头，鱼星颜拉开凳子，纤长的两条腿侧了进来，她挽着衬衫袖子，开始撕面包：“江和我说过你好几次，你是一个很好的一个女孩子。”

    奚妩动作一顿，低头夹了一个花枝丸塞进嘴里，笑了下没有说话。

    “我以前追过江，他是我见过最难追的男生。”鱼星颜话锋一转，话题坦诚。

    奚妩想起那次自己稀里糊涂的表白，嘴角牵出一个笑容：“那我运气还挺好的。”

    鱼星颜以为说出这种直白带出目的性的话，奚妩会不开心或者情绪反常，可是她没有，依然安静地吃着自己的东西。

    鱼星颜拖着腮笑，手里捏着的勺子无意识地搅拌盒子里的酸奶：“你知道他拒绝我的原因是什么吗？他说不想失去我。”

    奚妩用筷子又夹了一颗花枝丸，闻言动作一顿，丸子顺着桌面咕噜掉在了地上，她也没有吃下去的欲望了。

    放浪如江昱忘，什么也不在意的一个人，能说出这种话，证明鱼星颜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一个人。

    奚妩抽出一张纸巾，蹲下身将地上的丸子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然后对鱼星颜说：“鱼小姐，谢谢你。”

    鱼星颜一愣，琥珀色的眼睛写满了疑惑：“谢我？你不讨厌我吗？”

    奚妩收拾自己的东西，听到这句话笑了起来，坦诚道：“有一点，但我更讨厌自己。”

    讨厌自己像个痴女，飞蛾扑火般无条件地喜欢江昱忘，到最后，支离破碎，连自尊都忘记。

    说完以后，奚妩转身走了。

    “当然，你能在他身边待那么久，挺厉害的。”鱼星颜看着眼前纤瘦的背影说道。

    奚妩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前走。

    遇见鱼星颜这件事，奚妩没有跟任何人说，她照例上课吃饭，偶尔被室友拉去参加社团活动。

    6月22，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江昱忘的生日如约到来。

    姬之琛给江昱忘在盛世订了一个大包厢。

    江昱忘发消息给姬之琛说路上有点事，让他们先玩。

    晚上七点，江昱忘站在医科大学旁的那家维德里等着奚妩，他的身姿挺拔，懒懒地靠在绿色的公交站牌边上，肩膀宽阔，他一手拿着烟，另一只手握着手机，拇指在屏幕上打字：【姬之琛做主订了间包厢，我们打声招呼再去外公家，还是直接开溜？】

    给奚妩发完消息后，江昱忘不经意地抬眼，在看清来人时，扯了扯唇角，竟然在生日这天看见他最不想看见的人。

    冉德凡穿着白衬衫，扶着一辆自行车走到江昱忘面前，犹豫了一下，推了推眼镜：“昱忘，今天你生日，爸让你回家吃饭。”

    江昱忘舌尖抵着下颚嗤笑一声，淡淡地斜睨他一眼，嘲讽：“那你觉得我该回去吗？哥、哥。”

    冉德凡垂下眼，尽量让自己保持平和：“其实我们没必要这样，上次的事情是个误会，我是事先真的不知道……”

    一听到“误会”两个词，江昱忘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敛住，看着他，语速很缓：“得到不属于你的东西，爽吗？”

    “砰”地一声，冉德凡松手，白色自行车倒地，他前上攥住江昱忘的衣领，一贯温和的模样崩裂：“那你呢！前段时间给爸转让的股份转让协议是怎么回事？故意的？”

    上个月，江尚华公司收到一封特快包裹，他拆开牛皮纸包的文件袋一看，里面竟然是江昱忘寄来的股份转让协议，而他授意股权转让的人是冉德凡。

    江昱忘这点股份还是从他妈手里继承过来的，如果他把股份转让给冉德凡，就意味着他和江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冉德凡揪着江昱忘的衣领，盯着他，他却昂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嚼着口香糖，眼皮要掀不掀的，睥睨着冉德凡，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冉德凡只觉得被轻视，心底一阵窝火，拽着他的衣领问道：“奚妩呢？你是不是因为我喜欢她，故意报复我跟她在一起的？”

    江昱忘难得正眼看他，冉德凡永远一副温和，道貌岸然的老好人模样，今天看他气急败坏，狗急跳墙的模样还挺稀奇。

    他看着冉德凡想起一些事，从燕幼领着冉德凡嫁进来，家里一切都变了样。

    江昱忘性情乖戾，对一切都满不在乎，他可以把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分一半给冉德凡。

    每年四月四号他妈祭日的时候，江昱忘准备了很多，买了花还提前写好信给她。

    可就在他满怀期待准备去和江尚华一起去的时候。

    冉德凡却在这个时候发烧。

    江尚华火急火燎地带着冉德凡去看病，照顾他一天，忙到了忽略了发妻的祭日。

    而江昱忘独自一人，在冷云墓前坐了一天。

    一开始，江昱忘真的以为冉德凡是生病，可后来他发现江尚华一直在缺席有关于他的一些重要场合。

    比如江尚华生日，家长会，毕业典礼。

    而理由不外是要照顾燕幼是要处理冉德凡的事。

    江昱忘才明白冉德凡的野心。

    “回答我！”冉德凡吼道。

    冉德凡的怒吼把江昱忘的思绪拉回，他抬起眼，眼锋掠过这位继兄的脸，眯了眯眼，一副的混不吝的模样，很快地承认：“对，还挺爽的，是她送上门的。”

    一句话落地，江昱忘脸上挨了迅猛的一拳，他偏过脸去，抬手摸了摸嘴角，修长的指尖一捻，鲜红的液体漏在指缝中。

    奚妩也不知道自己站在那看了多久，眼看江昱忘被一拳挥倒在地，他又反手揪住冉德凡的衣领，她终于出声：“你们别打了。”

    冉德凡神色尴尬，擦了擦额头上的血，说道：“师妹，你什么时候来的，你听我一句劝——”

    奚妩低头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他，声音温软：“谢谢师兄，你先擦一擦身上的伤，我有事找他，你可以回避一下吗？”

    冉德凡神色犹豫，他接过纸巾：“好吧，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人走过，奚妩走上前，扶着江昱忘在公交站台前坐下，温声说：“你先等我一下。”

    说完，她便转身走进了一家药店，没多久，奚妩拎着一小袋药朝江昱忘走来，额头上沁了一层薄汗。

    奚妩坐在江昱忘旁边，她拆了一包棉签，沾了碘伏，看着他：“你头低下来一点。”

    江昱忘侧下头，她仰着脸正小心地清理着他眉骨，嘴角处的伤口。

    他越是看到奚妩平静的脸，心里就越慌。

    说实话，他也不确定奚妩是什么时候来的，到底听了多少，有没有听到他那句气话，心里也没个底。

    夏天的凉风吹到脸上，燥热，还黏腻，吹乱了奚妩的发丝，有一缕头发贴在她脸颊上，江昱忘抬手想碰她的脸，奚妩侧身躲了一下。

    奚妩给江昱忘处理完伤口后，拧住瓶盖，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瓶身，看向他，无比平静：“江昱忘，我们分手吧。”

    风声在这一刻停止，江昱忘不可置信地瞭起眼皮，眉骨处那道刚结痂的血痕瞬间涌出暗红色的血来，夹着几分戾气：“你说什么？”

    奚妩知道江昱忘听见了，她没再重复，把药塞进塑料袋里留给他，起身就要走。

    江昱忘的语速很慢，一字一句：“说清楚。”

    奚妩垂下眼任他攥着，不吵也不闹，手腕处起了一圈红印，江昱忘松了一点力气，仍攥住她，放缓：“如果是因为冉德凡，是我的错，一直骗了你，当初决定和你在一起——”

    “我在鱼星颜社交主页上看见她戴着你的表。”奚妩摇头，忽然说出这个名字。

    江昱忘皱眉，回忆了一下：“是上次聚会，她看我的表好看，说要买个同款…她是我朋友，以前跟你说过。”

    奚妩看着他，眼睛越来越红：“那支付密码呢，我好像从来不知道你手机的支付密码。”

    江昱忘沉默下来，半晌开口：“那是以前——”

    “我直接问你，你以前是不是对她有过好感？”奚妩嗓音发颤，指甲用力陷入掌心。

    江昱忘沉默半晌，承认道：“一部分。”

    可是奚妩仍不肯放过自己，自虐般，看着他：“现在呢？”

    “现在——”江昱忘正要认真回答。

    “不重要了。”奚妩打断他，声音很轻，一颗晶莹的眼泪滴到地上。

    和鱼星颜的谈话，还有他的回答，奚妩大概能拼凑出一个什么的故事。

    像鱼星颜这样漂亮，品味还好的女生追求他，江昱忘却拒绝了。

    对方在他心里的地位得高成什么样，江昱忘这么混不吝的一个人竟也知道珍惜人。

    鱼星颜和她们不同。

    她试图挣开他的桎梏，哪知江昱忘沉着一张脸就是不放手，把奚妩扯进他怀里，肩膀被迫抵在他胸前，熟悉的薄荷混着烟草味再一次沁入鼻尖，她怎么都挣不开，江昱忘像块滚烫的烙铁一般贴在她身上。

    奚妩的情绪终于崩溃，她每说一句话眼泪就吧嗒吧嗒地往下掉，鼻尖，眼睛通红：“你因为冉德凡一时意气和我在一起，我不怪你，因为我理解你，我知道你平时和他关系就不好，欢欢上次跟我说了。只是刚才听你说得有点难受——”

    奚妩好像有点说不出口，一滴滚烫的眼泪滴在他脖子里，逼自己说那句话：“确实…是我主动送上门的。”

    “对不起。”江昱忘嗓音嘶哑。

    “江昱忘，”奚妩看着他，吸了吸鼻子，每说一句话肋骨处的刺青的伤口作痛，疼得她下意识地按住那里，“我希望对方眼里只有我，能全心全意地爱我。包括那天你去接鱼星颜也是，笃信我会在原地等着你的下次。你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喜欢一个人也是有所保留。你很好，只是我们不合适。”

    奚妩擦掉眼泪，从他怀里离开：“我们到此为止吧。”

    江昱忘这个人，天之骄子，从不缺爱慕。

    爱人七分，保留三分，可能奚妩连七分都没有体会过。

    江昱忘的心像被虫子蛰咬了一下，四周产生密密麻麻的痛，懊悔的情绪滋生，他想伸手去抓离开的奚妩。

    奚妩趁机离开，江昱忘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纤细，弱不禁风，步伐却很坚定，没有停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