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深夜惊魂
"啪!"
一声轻微的断裂声将阿蛮从浅眠中惊醒。她睁开眼,偏房的窗户纸透进一缕惨白的月光,照在泥地上形成一道模糊的光带。屋里其他人的鼾声此起彼伏——刘氏和四郎睡在对面,乔大石和乔大郎在主屋。
又是一声轻响,像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阿蛮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凑到窗边。院墙的阴影里,一个魁梧的身影正笨拙地翻越篱笆。
张屠户!
阿蛮的血液瞬间凝固。月光下,那把杀猪刀闪着寒光。她必须立刻做出决定——叫醒家人,还是...
"哗啦!"张屠户不慎碰倒了靠在墙边的锄头,在寂静的夜里声音格外刺耳。
"谁?"主屋里传来乔大石警觉的喝问。
阿蛮看见张屠户的身影僵住了,随即快速向厨房方向移动。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她的脑海——厨房里有她今天刚买的芝麻和蜂蜜,还有晒干的橘皮。张屠户不是来杀人的,他是来毁掉她的食材和工具的!
"爹!有贼!"阿蛮大喊一声,抄起门边的烧火棍就冲了出去。
院子里已经乱成一团。乔大石提着油灯冲出主屋,灯光照见了正往厨房钻的张屠户的背影。
"站住!"乔大石怒吼一声,却犹豫着没有上前。张屠户人高马大,手里还有刀,而乔家只有老弱妇孺——乔大郎不知是睡死了还是装睡,始终没露面。
阿蛮却顾不得那么多,她的全部家当都在厨房里。她紧握烧火棍,跟着冲进了厨房。
"小贱人!"张屠户转身看见阿蛮,狞笑着举起杀猪刀,"让你坏我生意!今天老子把你那些破烂都毁了,看你还怎么得意!"
厨房狭小,无处可躲。阿蛮背靠着灶台,手指碰到了灶上还温热的铁锅。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脑中成形。
"你...你别过来,"阿蛮假装害怕地后退,手却悄悄摸到了灶边的油罐,"我...我以后不去集市了..."
"晚了!"张屠户啐了一口,"今天不给你点教训,你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他向前逼近,杀猪刀在油灯的映照下闪着骇人的光。阿蛮计算着距离,心跳如鼓,手心全是汗。
就在张屠户举刀的一瞬间,阿蛮猛地将油罐里的油全部倒进铁锅,同时用烧火棍拨旺了灶膛里未完全熄灭的余烬。
"找死!"张屠户的刀劈下来,阿蛮侧身躲过,刀锋擦着她的衣袖划过,带起一阵冷风。
油在锅里冒着青烟,阿蛮抄起锅柄,用尽全身力气将一锅热油朝张屠户泼去。
"啊——!"杀猪的惨叫划破夜空。张屠户双手捂脸,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撞翻了放食材的架子。芝麻、蜂蜜罐、晒干的橘皮撒了一地。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张屠户哀嚎着,胡乱挥舞着杀猪刀。
阿蛮紧握烧火棍,准备再次自卫,这时乔大石终于壮着胆子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把镰刀。
"滚出去!不然我报官了!"乔大石的威胁听起来底气不足,但总算让张屠户停止了发狂。
"你们...你们给我等着!"张屠户捂着脸,跌跌撞撞地逃出了厨房,消失在夜色中。
院子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四郎压抑的啜泣——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出来,吓得脸色惨白。
"阿姐..."四郎扑进阿蛮怀里,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阿蛮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也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她刚才差点...差点就...
"收拾东西,"乔大石突然说,声音低沉而坚决,"明天不去集市了。"
"什么?"阿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爹!我们赢了!张屠户不敢再来了!"
"你懂什么!"乔大石突然爆发,"今天是你运气好!下次呢?张屠户在县衙有人,真闹出事来,吃亏的肯定是我们!"
阿蛮想反驳,却看见刘氏站在门口,脸上满是泪痕,无声地摇着头。阿蛮明白,在这个时代,一个农家女子想要做点事情有多难。
"先睡吧,明天再说。"乔大石疲惫地挥挥手,转身回了主屋。
阿蛮默默收拾着撒了一地的食材。芝麻和橘皮还能捡起来,但蜂蜜罐碎了,珍贵的蜂蜜渗进了泥地,再也收不回来。她咬住嘴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阿姐..."四郎蹲下来帮她捡芝麻,"你别哭...我帮你..."
阿蛮摸了摸弟弟的头,突然发现这个被全家宠坏的小霸王最近变了很多,不再对她呼来喝去,反而处处维护她。
"四郎,你喜欢吃阿姐做的饼吗?"阿蛮轻声问。
"喜欢!"四郎毫不犹豫地回答,"阿姐做的饼是全世界最好吃的!比县城的点心还好吃!"
阿蛮笑了:"那阿姐以后做更多好吃的给你,好不好?"
"好!"四郎眼睛亮晶晶的,"阿姐,我帮你尝味道!上次你做的饼,橘皮比平时多了一点点,我都吃出来了!"
阿蛮惊讶地看着弟弟:"真的?你能尝出来?"
"嗯!"四郎骄傲地挺起胸,"第一次做的橘皮苦味重,第二次好多了,第三次最好吃!今天的比上次又多了一点点橘皮,所以更香了!"
阿蛮心中一动。在现代,这种敏锐的味觉被称为"黄金舌",是顶级厨师梦寐以求的天赋。没想到在这个小村庄里,她的弟弟竟然有如此天赋。
"四郎,以后阿姐做新口味,你都帮阿姐尝,好不好?"阿蛮认真地说。
四郎用力点头,像是接到了什么神圣使命。
第二天清晨,阿蛮起得比平时还早。她轻手轻脚地来到厨房,开始准备今天的食材。昨晚的遭遇让她更加坚定了继续做下去的决心。退缩只会让张屠户这样的人更加猖狂。
"阿蛮。"乔大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脸色阴沉,"我说了,今天不去集市。"
阿蛮放下手中的活,直视父亲的眼睛:"爹,我知道您担心。但这是我们家的活路。您算算,我做饼这两个月,赚的钱比地里一年的收成还多。"
乔大石沉默了。阿蛮说的没错,自从她开始卖饼,家里的日子明显好过了许多。刘氏有了新衣裳,四郎脸上有了血色,连他自己也能偶尔打壶酒喝了。
"那张屠户..."
"他不敢再来了。"阿蛮坚定地说,"昨晚他吃了大亏,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而且..."
她压低声音:"我听说郑三爷今天会来集市。赵掌柜说,郑三爷在州府都有关系,张屠户绝对不敢得罪他。"
乔大石将信将疑,但态度明显软化了:"那...你小心些。我让大郎跟你一起去。"
阿蛮差点笑出声。乔大郎?那个遇到危险就装睡的懦夫?但为了不让父亲担心,她还是点了点头。
出乎意料的是,乔大郎这次居然没有反对。他默默地帮阿蛮搬东西装车,甚至在路过张屠户家时,故意大声咳嗽,显示自己的存在。
集市上,阿蛮的摊位刚支起来,就有熟客围了上来。
"听说昨晚张屠户去你家闹事了?""没事吧?那杀千刀的没伤着你们吧?""今天还有橘香饼吗?我东家特意让我来买..."
阿蛮微笑着应对,心里却暗暗吃惊。消息传得真快!看来村里没什么秘密可言。
"阿蛮姑娘!"赵掌柜匆匆赶来,脸上带着少有的焦急,"郑三爷来了,要见你!"
阿蛮心头一跳。她原本只是随口编了个理由安抚父亲,没想到郑三爷真的来了!
赵掌柜引着她来到清心茶楼的雅间。推开门,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正悠闲地品茶。正是上次那位走南闯北的郑三爷。
"小姑娘,坐。"郑三爷和蔼地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听说昨晚你给张屠户来了个'热油洗脸'?"
阿蛮的脸一下子红了:"是他先..."
"做得好!"郑三爷突然拍案大笑,"对付这种地痞无赖,就该这样!"
阿蛮愣住了,随即松了口气。郑三爷给她倒了杯茶:"别担心,我已经让人去'关照'过张屠户了。他以后不敢再找你麻烦。"
"谢谢郑三爷!"阿蛮真心实意地道谢。虽然不知道郑三爷用了什么方法,但她相信这位老者有这个能力。
"尝尝这茶。"郑三爷推过来一杯琥珀色的液体,"杭州的新龙井,寻常地方喝不到的。"
阿蛮小心地抿了一口。清香沁人,回味甘甜,确实是上等好茶。
"你的橘香饼,我尝过了。"郑三爷突然话锋一转,"有创意,但还有提升空间。"
阿蛮坐直了身体,职业病让她瞬间进入状态:"请郑三爷指教。"
"橘皮处理得不错,但粟米终究是粟米,口感有限。"郑三爷慢条斯理地说,"如果能用上面粉,再加些鸡蛋..."
阿蛮苦笑:"郑三爷,面粉和鸡蛋对我们农家来说太贵重了。"
"所以我说'如果'。"郑三爷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小姑娘,你想过开个铺子吗?不是这种风吹日晒的摊子,而是正经的食肆。有炉灶,有帮手,有稳定的食材供应..."
阿蛮的心砰砰直跳。开食肆?这在她穿越前是再普通不过的理想,但在这个时代,对一个农家女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没本钱..."阿蛮老实承认。
郑三爷笑了:"我有啊。"
阿蛮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别急着回答。"郑三爷摆摆手,"好好想想。下个月我还会路过这里,到时候你再告诉我决定。"
离开茶楼时,阿蛮的脑子乱哄哄的。郑三爷的话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生根发芽。开食肆...那意味着更稳定的收入,更好的工作环境,更多的可能性...
"阿蛮!"乔大郎焦急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快回摊位!四郎把盐全倒进面里了!"
阿蛮大惊失色,拔腿就跑。回到摊位,只见四郎站在一盆糊状物前,小脸煞白。
"阿姐...我想帮你和面...但盐袋子破了..."
阿蛮看了看那盆无法挽救的面糊,又看了看快要哭出来的四郎,突然笑了:"没事,咱们重做。来,阿姐教你正确的和面方法。"
四郎破涕为笑,认真地跟着阿蛮学起来。远处,郑三爷站在茶楼窗口,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