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浓稠的墨汁,悄然浸染着龙王镇的集市。
先是天边的最后一抹余晖被彻底吞噬,随后,深不见底的黑暗便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整个集市包裹其中。
这墨色并非均匀的一片,而是带着深浅不一的层次,仿佛是画师在宣纸上反复晕染的结果,透着一种深邃而神秘的韵味。
寒风裹挟着细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摊位上褪色的油纸伞,发出沙沙的声响。
那雨丝细密如愁绪,带着冬日的寒凉,落在脸上微微刺痛。
风穿过集市的街巷,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谁在低声啜泣,又像是古老的歌谣在风中回荡,为这黄昏的集市增添了几分萧瑟。
那油纸伞上,还残留着去年庙会时绘制的祥瑞图案,虽已斑驳,却仍能窥见昔日的热闹与繁华。
图案有龙凤呈祥,有福禄寿喜,色彩虽已褪去大半,但线条依旧清晰可辨,每一笔都透着当时画者的虔诚与用心。
雨水顺着图案的纹路流淌,仿佛在冲刷着过往的记忆,让那些热闹的场景在人们的脑海中渐渐浮现。
摊位上晃动的油灯,在潮湿的空气中晕开朦胧的光晕,将周八两、老黄历和汪二爷的影子拉得扭曲而悠长,宛如他们心底那些隐晦难明的心思。
油灯的光晕边缘模糊,随着风的吹动轻轻摇曳,光影在地上变幻出各种奇特的形状,如同一场无声的皮影戏,上演着三人心中的波澜。
集市角落,不知谁家的狗在低声呜咽,与远处传来的更夫梆子声交织,为这昏暗的场景增添了几分苍凉。
狗的呜咽声低沉而委屈,仿佛在诉说着生活的艰辛; 更夫的梆子声“咚——咚——”,缓慢而有力,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人们的心上,提醒着时间的流逝,也为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一丝安全感。
角落里,一位老妪正就着微弱的灯光修补渔网,银针在她布满老茧的手中穿梭,仿佛也在编织着生活的故事。
老妪的手指粗糙,指关节变形,那是常年劳作留下的印记,但她的动作却异常灵活,银针在渔网的网眼中穿梭自如,每一个结都打得牢固而精准。
她的眼神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手中的渔网和银针,那专注的神情里,透着对生活的执着与坚守。
不远处,一个孩童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泥地里画着歪歪扭扭的图案,时不时抬头好奇地望向争吵的人群,孩童眼中闪烁着对世界的好奇与懵懂。
孩童的脸颊冻得通红,鼻涕挂在鼻尖,却毫不在意,他画的图案不成章法,有圆圈,有直线,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符号,那是他对这个世界最纯真的表达。
当他抬头望向争吵的人群时,眼中满是困惑,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们要大声争吵,但那份好奇却让他不愿移开目光。
老黄历枯瘦的手指摩挲着泛黄的账本,骨节分明的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仿佛岁月镌刻的纹路。
那账本的纸张薄如蝉翼,边缘已经磨损发黑,上面的字迹是用毛笔书写的,墨迹有的已经褪色,有的却依旧清晰,每一笔都透着认真。
他摩挲账本的动作缓慢而轻柔,仿佛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那是他一生的心血,记录着无数笔交易,也记录着他对生活的坚守。
他坐在一张老旧的竹椅上,竹椅的每一处纹理都记录着过往的风雨,身旁放着一杆同样饱经沧桑的秤,秤杆上的星点早已被摩挲得发亮。
竹椅的竹片有的已经断裂,用铁丝勉强固定着,坐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那是岁月的声音。
秤杆是用上好的红木制成,上面的星点代表着不同的重量,每一个星点都被无数次的触摸磨得光滑圆润,透着温润的光泽,那是时间与汗水的结晶。
竹椅在他的动作下发出吱呀的声响,与周围的雨声、人声交织在一起,仿佛一首古老的歌谣。
那歌谣里有生活的艰辛,有岁月的沧桑,也有对未来的期盼,每一个音符都充满了故事感,在这昏暗的集市中缓缓流淌。
他冷哼一声,声音低沉沙哑,如同古旧木门开启时发出的吱呀声:“你小子别多嘴,不懂就多看看,看久了自然就明白了。”
那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是岁月沉淀下来的从容与自信,仿佛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理,不容反驳。
浑浊的眼珠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光,那目光中藏着历经岁月沉淀的神秘,仿佛在他眼中,矮大娘的到来,是一场早有预兆的特殊契机,而集市里的这场纷争,不过是宏大篇章的小小序章。
他的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眼前的表象,看到事物的本质,那幽光里,藏着他对世事的洞察和对未来的预判。
他的烟袋锅子在鞋底轻轻磕了磕,火星溅落在潮湿的泥地上,瞬间熄灭,仿佛他心中那些未说出口的话语,也一同消逝在这夜色中。
烟袋锅子是铜制的,表面已经氧化发黑,刻着简单的花纹,那是他年轻时亲手雕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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磕烟袋的动作熟练而自然,仿佛已经做了千百遍,每一次磕碰,都像是在梳理自己的思绪。
片刻后,他又缓缓装上烟丝,火苗点燃烟丝的瞬间,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他脸上深深的皱纹,那皱纹里仿佛藏着无数的故事。
烟丝是他自己种植、晾晒、调制的,带着一股独特的辛辣味,烟雾从他的口鼻中缓缓吐出,在灯光下盘旋上升,如同他那些尘封的记忆,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他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峦,思绪似乎飘回到了年轻时跟着师父走南闯北学习挑肉的岁月。
那时的山峦青翠,道路崎岖,他背着行囊,跟在师父身后,听着师父讲解如何辨别肉质的好坏,如何与顾客打交道。
那些日子虽然辛苦,却充满了希望和憧憬,每一个片段都清晰如昨,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汪二爷嗤笑一声,宽大的手掌重重拍在案板上,震得悬挂的肉块微微晃动,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的手掌厚实,布满老茧,那是常年与案板、屠刀打交道留下的印记,每一次拍打都充满了力量,仿佛要将心中的不满和愤怒都发泄出来。
案板上还残留着些许水渍和肉末,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
案板是用坚硬的橡木制成,表面被剁得坑坑洼洼,却依旧坚实耐用。
那些水渍是刚刚冲洗留下的,肉末则是切肉时溅落的,它们混合在一起,透着一股浓郁的肉香和生活的气息。
他穿着一件沾满油渍的围裙,围裙上绣着的花纹早已褪色,那是他年轻时母亲为他绣的,承载着浓浓的亲情。
围裙的布料已经变得粗糙,颜色也从原本的靛蓝变成了灰黑色,但上面的花纹依稀可辨,是一朵盛开的牡丹,象征着富贵吉祥。
母亲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叮嘱他要好好做生意,诚信待人。
“谈生意就谈生意,莫要扯些不相干的。”他的话语虽仍带着几分傲慢,却收敛了先前的轻慢。
那傲慢是对自己肉品的自信,是对自己能力的肯定,而收敛的轻慢,则显示出他并非一味蛮横,也懂得把握分寸。
然而,这淡淡的回应,在老黄历听来,却依旧是一种挑衅。
在老黄历看来,汪二爷的话语里充满了对自己经验的不屑,是对传统的挑战,这让他无法容忍,心中的火气不由得又升腾起来。
他伸手整理了一下摊位上悬挂的肉块,动作娴熟而自然,每一块肉在他手中都仿佛是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他将肉块摆放得更加整齐,肥瘦搭配均匀,让人一眼望去就心生喜爱。
那动作里透着对肉品的珍视,也透着对顾客的尊重,仿佛要将最好的一面呈现给每一个人。
整理完后,他从旁边的木桶里舀出一勺清水,仔细地冲洗着案板,水流冲刷案板的声音清脆悦耳,仿佛在诉说着他对这份营生的认真。
清水顺着案板的纹路流淌,带走了残留的肉末和污渍,让案板变得干净整洁。
这不仅是为了卫生,更是一种态度,一种对自己工作的负责和对顾客的诚信。
他一边冲洗,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今天的生意,想着如何能让更多人认可自己的肉品。
他知道,在这竞争激烈的集市上,只有保证品质,诚信经营,才能赢得顾客的信任,才能让生意长久做下去。
老黄历猛地抬起头,浑浊的双眼迸发出锐利的光芒,宛如被激怒的雄狮。
那光芒里充满了愤怒和威严,仿佛要将眼前的挑衅者彻底震慑住,让他明白自己的厉害。
他将账本重重地合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惊飞了屋檐下栖息的几只麻雀。
账本合上的声音在寂静的集市中显得格外响亮,带着一种决绝和愤怒,仿佛是在宣告一场战争的开始。
那些麻雀被吓得扑棱棱飞起,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又不知飞向了何方,留下一片空荡荡的屋檐。
“做生意讲究个门道,你连这最基本的都不懂,还敢在这儿大放厥词?”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嘲讽与不满,在这逐渐暗下来的世界里,两人的争论就像被点燃的干柴,越烧越旺,将人性中那些微妙的攀比与争强好胜,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那嘲讽是对汪二爷无知的不屑,不满则是对他破坏规矩的愤怒,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火苗,点燃了现场的气氛。
周围几个围观的乡亲,忍不住凑得更近了些,脸上带着看热闹的神情,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仿佛在观赏一场精彩的戏剧。
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兴奋,期待着这场争论能有更激烈的发展,仿佛这是平淡生活中的一剂调味剂,让日子变得更加有滋有味。
其中一位老者捋着胡须,微微摇头,似乎在感叹年轻人的浮躁; 老者的胡须花白,很长,他捋胡须的动作缓慢而优雅,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深刻的道理。
他经历了太多的世事变迁,见惯了这样的纷争,在他看来,年轻人应该多一份沉稳,少一份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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