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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1章 渊底祭言
    荒村死寂,唯有戏台上那诡异莫名的傀戏在幽绿灯笼的映照下无声喧嚣。亡魂舞动,傩面扭曲,僵硬的肢体划破凝滞的空气,每一次抬手、每一次顿足,都仿佛承载着千钧重负,又像是在绝望地铭刻着某种不容遗忘的密码。

    沈厌双目灼灼,通幽眼运转到极致,几乎要裂开般刺痛。他强行忽略右手“镇祟镣”传来的阵阵阻碍性刺痛和身体的虚弱,将所有心神都投入到那亡魂的舞蹈之中。那些动作看似杂乱无章,充满了痛苦与扭曲,但在他的特殊视界下,却逐渐显现出内在的规律和指向性。

    阿七亦屏息凝神,佛门慧眼虽不似通幽眼那般洞彻幽冥,却也敏锐地捕捉到舞姿中蕴含的某种古老而神秘的韵律,以及那亡魂身上散发出的、与青铜棺椁同源却更加古老苍凉的微弱气息。他双手合十,低声诵念安魂经文,并非超度,而是试图平复亡魂那无尽的怨怅与痛苦,让那被强制重复的“表演”能稍显清晰。

    林玥则冷静地举着一个多功能记录仪,尽可能清晰地摄录下整个傀戏的全过程,尤其是那些傩面朝向的特定角度和亡魂手指的细微指向。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诡异氛围中缓慢流逝。

    突然,沈厌瞳孔一缩!

    就在那个戴着怒目金刚傩面的亡魂,再次舞动到某个特定节点,手臂僵硬地指向戏台东南角地面时,沈厌的通幽眼清晰地看到,它所指向的那块看似寻常的青石板下,一缕极其微弱的、与周围亡魂怨气截然不同的沉凝气息,如同呼吸般微微闪烁了一下!

    而几乎同时,他怀中那半块怀表再次变得滚烫!表壳上那道深刻的凹痕竟与亡魂傩面上某一处纹路产生了跨越虚实的共鸣!

    “那里!”沈厌嘶哑出声,毫不迟疑地冲向戏台东南角!

    阿七和林玥立刻跟上。

    沈厌蹲下身,也顾不上工具,左手运起残存的力气,狠狠抠向那块青石板的边缘!石板松动,比想象中更容易掀开!

    石板之下,并非泥土,而是一个仅有尺许见方的浅坑。坑中别无他物,只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尊仅有巴掌大小的、黝黑无光的金属雕像。

    那雕像的造型,赫然与溶洞中那口青铜巨棺棺身上的某种狰狞凶兽浮雕一模一样!只是缩小了无数倍,而且更加抽象古朴,透着一股蛮荒的气息。

    而在雕像的底座上,刻着几个极其古老、笔画如同刀劈斧凿的篆文——

    “镇渊·勿触”

    就在沈厌的目光接触到这几个字的瞬间——

    嗡!

    他怀中的怀表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那半块黄铜表壳仿佛要融化一般!一道极其黯淡、却凝练无比的金色流光,猛地从表壳凹痕中射出,注入那尊凶兽雕像之中!

    咔…咔咔…

    一阵极其细微的机括转动声从雕像内部响起。

    紧接着,雕像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窝之中,猛地亮起两点针尖大小的、猩红的光芒!

    红光投射在坑底的土壁上,迅速交织、蔓延,竟形成了一篇由无数细小流动的光符构成的、短暂存在的立体碑文!

    碑文的字体与雕像底座同源,却更加古老晦涩,充满了祭祀占卜的意味。但奇妙的是,沈厌、阿七甚至林玥,都能清晰地“读懂”其中蕴含的信息流:

    “禹王定鼎,划九州,镇百川。然天地有缺,浊阴不散,积而成‘秽’,孕化‘渊兽’,非人非妖,非神非鬼,食气而长,污浊乾坤。”

    “吾族受命于天,伐山破庙,逐秽于四荒。然渊兽不死不灭,唯以至阳傩面,引地脉正炁,布‘八荒锁灵阵’,方可裂其形,锢其魂,分镇于九幽之地。”

    “此镇渊棺,封‘秽’之一肢,林家世守,借灵眼滋养阵眼,亦借阵眼净化灵眼,平衡阴阳。然棺椁终有朽时,傩面神力亦会消散。后世子孙,若见棺动,当循祖舞之示,寻‘傩面’余晖,重固封印。若力有未逮…则舍身饲棺,亦不可令其破封而出,荼毒苍生!”

    “切记!切记!傩面非器,乃契约之凭!妄动者,必遭反噬,永堕秽渊!”

    碑文的信息如同洪流,冲撞着三人的认知!

    上古秘辛!禹王时代!秽!渊兽!傩面是封印之钥!林家竟是世代守棺人!而这口棺里封存的,只是那恐怖“渊兽”的一部分肢体?!

    所有的线索瞬间贯通!

    归墟教寻找古傩面,根本不是为了释放,而是为了掌控!他们想得到傩面,控制甚至融合这些被封印的“渊兽”肢体,获得那足以污染天地的恐怖力量!

    而林家老宅的地脉之所以未枯,正是因为这口“镇渊棺”与地脉灵眼形成了微妙的共生平衡!但如今,棺椁封印年久失修,归墟教又在外部疯狂抽取地气,破坏平衡,导致封印加速崩溃!

    碑文的光芒开始闪烁,变得不稳定,即将消散。

    最后一段信息断断续续地浮现:

    “加固之法…需…同源之血…绘…祖舞之图…于棺…激发…地脉…共鸣…”

    “傩面…指引…在…”

    信息到这里戛然而止!

    红光崩散,那尊凶兽雕像眼中的猩红光芒彻底熄灭,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变得灰败不堪,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坑底恢复黑暗。

    荒村里,那戏台上的幽绿灯笼猛地熄灭!锣鼓声和吟唱声瞬间消失!所有亡魂演员如同被剪断线的木偶,骤然僵在原地,然后化作缕缕青烟,消散无踪。

    只剩下破败的戏台,在惨白的月光下,silent而诡异。

    三人站在坑边,久久无言,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同源之血…祖舞之图…”林玥率先打破沉默,目光锐利地看向沈厌和阿七,“‘同源’指的是什么?林家的血脉?还是…”

    她的目光落在了沈厌那依旧滚烫的怀表,以及阿七的佛门根基上。这两者,似乎都与那上古秘辛有着若有若无的联系。

    沈厌默默拿起那尊已然废掉的凶兽雕像,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同源之血…他想到了溶洞石板上先民祭祀的画面,想到了林家…

    突然,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林玥:“医院那份档案!陈薇的父母叫什么名字?!”

    林玥一怔,立刻调出资料:“父,陈建国。母,张兰。”

    陈建国…张兰…

    沈厌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名字,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再次涌上心头。他肯定在哪里听过,不是在医院档案室,而是更早…更久远…

    是了!

    是师父!

    很久以前,师父醉酒后,曾含糊地提起过几个名字,说是他年轻时游历结识的、有真本事的能人异士,其中就有“建国”和“兰妹子”!还感叹他们后来不知所踪,据说卷入了一件大事…

    难道…

    一个惊人的猜想在沈厌脑中成型:陈薇的父母,很可能也是知晓内情之人,甚至可能就是上一代或者外围的守棺人!他们的“意外”身亡,绝非偶然!而陈薇的至阴命格和昏迷…是否也与这守棺的职责或诅咒有关?!

    “同源之血…未必单指林家直系。”沈厌声音干涩,“可能…是所有肩负守棺职责的血脉后裔…甚至,包括某些…传承者?”

    他的目光扫过阿七,最终落在自己身上。他的纸扎秘术,通幽眼,乃至师父的失踪和那半块怀表…似乎都隐隐指向某个巨大的漩涡。

    阿七面色凝重:“若真如此,那加固封印之事…”

    “必须先找到‘祖舞之图’的完整指引。”林玥打断道,看向那已然空荡荡的戏台,“碑文最后说‘傩面指引在…’,可惜中断了。那些亡魂的舞蹈,我们只记录了一部分。”

    沈厌闭上眼,脑海中飞速回放着亡魂舞动的每一个细节,结合那凶兽雕像最后指引的方向…

    他猛地睁开眼,指向村子更深处、靠近山壁的一处几乎被灌木完全掩盖的坍塌建筑:“是那里!祠堂!最后的指引,在祠堂的方位!”

    三人立刻奔向那处废墟。

    拨开枯藤灌木,露出半扇歪斜的木门。推门而入,里面蛛网密布,神龛倾倒,牌位散落一地,早已破败不堪。

    然而,在正堂最深处,那面尚未完全倒塌的、布满污渍的墙壁上,赫然用某种暗红色的、历经岁月却不褪色的颜料,绘制着一幅巨大的、复杂的壁画!

    壁画的内容,正是那完整的、用于镇压“渊兽”的“八荒锁灵阵”的阵图!以及围绕着阵图演练的、无比清晰的——祖舞之姿!

    每一个舞姿的细节,步伐的方位,手臂的轨迹,都与方才亡魂所跳的傀戏一一对应,但更加完整、精准、充满力量!

    而在壁画的一角,还刻着几行小字,似乎是历代守棺人留下的注记:

    “舞毕,面北而泣,血指东南,渊眼自现。”

    “薪火相传,傩面为契,非林氏血脉,擅动者…”

    后面的字迹被污损,模糊不清。

    但前半句已然指明了方向!

    面北而泣,血指东南,渊眼自现!

    “渊眼…恐怕就是彻底解决那口棺,或者真正接触核心秘密的入口…”林玥沉声道。

    沈厌抚摸着墙壁上那暗红色的舞姿图案,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古老力量和决绝意志。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壁画中,那些舞者脸上所戴的、各式各样的傩面之上。

    尤其是其中一副,位于阵眼核心位置的傩面。

    那傩面的造型…并非常见的凶恶狰狞,反而透着一股悲悯与威严,眉心处有一个清晰的、火焰状的刻痕。

    那刻痕…与他怀中怀表壳上的凹痕,几乎一模一样!

    就在他心神激荡,试图看得更仔细时——

    轰隆!!!

    一声沉闷的、却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的巨响,猛地从林家老宅的方向传来!甚至连大地都随之微微震动!

    紧接着,三人携带的通讯器里传来了留守队员惊恐失措的呼叫声:

    “队长!不好了!洞…洞里的那口棺!它…它自己立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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