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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四章
    时间在静默中流逝,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无声无息。

    寝宫里没有点灯,只有窗外清冷的月光,在地板上铺开一层薄霜。

    凤倾月不知维持着那个姿势多久了。

    她就那么趴在床沿,脸颊贴着陆鼎的额头,一动不动,仿佛一尊被悲伤冻结的玉雕。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药草味,混杂在一起,成了死亡的气息。

    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正在一点点被周围的寒意吞噬,从最初的温热,到微凉,再到此刻的冰冷。

    那是一种无可挽回的、属于死物的冰冷。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她守住了魔宫的威严,却没能守住那个总用戏谑眼神看着她,喊她“师尊”的人。

    空洞。

    一种比灵力耗尽还要可怕的空洞感,盘踞在她的心口,缓缓旋转,将她所有的神魂与力气都吸了进去。

    原来,这就是失去。

    她闭着眼,睫毛上凝结的泪珠冰凉,像是碎掉的星辰。

    就在这片死寂之中,一个极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抽动,从她紧贴的额头下传来。

    凤倾月以为是错觉。

    是神魂在极度悲恸下产生的幻象。

    她甚至不敢睁开眼睛,生怕一睁眼,连这最后的幻觉都会烟消云散。

    然而,下一刻。

    那个冰冷的、毫无生机的身体,猛地一下,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动作之迅猛,力道之大,差点把她的头给撞歪。

    紧接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喊,如同平地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寝宫里。

    “诈尸啦,”

    “……”

    凤倾月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抬起头,动作迟滞得像是生了锈的傀儡。

    月光下,那个本该死去多时的人,正盘腿坐在床上,揉着自己的胸口,龇牙咧嘴地看着她。

    那张脸上,还残留着她亲手擦拭过的血迹,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哪里有半分死气。

    凤倾月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停止了运转。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四目相对。

    空气凝固了。

    陆鼎被她看得有点发毛,尤其是那双眼睛,空洞得吓人,像是魂儿丢了。

    他试探性地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喂?师尊?月……月总?”

    凤倾月依旧一动不动,眼神没有丝毫焦距。

    “完了。”

    陆鼎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是悲伤过度,傻了吧?”

    他清了清嗓子,决定用物理方式唤醒她。他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伸手想去拍拍她的肩膀。

    可他的手刚一伸出,凤倾月就有了反应。

    一道漆黑的魔气,如毒蛇般从她指尖弹出,瞬间缠住了陆鼎的手腕!

    那魔气冰冷刺骨,带着浓烈的杀意。

    “别动。”

    凤行月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

    “你是什么东西?”

    她的眼神里,没有半分失而复得的喜悦,只有极致的警惕与冰冷的审视。

    “孤魂野鬼?还是夺舍的邪祟?”

    陆鼎手腕被勒得生疼,倒吸一口凉气。

    “师尊,是我,陆鼎啊,”

    “陆鼎已经死了。”

    凤倾月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本座亲眼所见,他的心脉,被戮魂钉彻底震碎。”

    她手上的魔气又收紧了几分。

    “说,你到底是谁?潜入我魔宫,占据他的尸身,意欲何为?”

    陆鼎疼得脸都白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要是不解释清楚,这位刚死了徒弟的师尊,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当场超度了。

    “停停停,疼疼疼,”

    他连忙叫道。

    “师尊你先松手,我给你看个宝贝,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凤倾月眼神微眯,杀意却未减分毫。

    “给你三息时间。”

    “够了够了,”

    陆鼎忍着疼,用另一只没被束缚的手,费力地伸进自己那件破破烂烂、满是血污的内甲里,一阵摸索。

    很快,他掏出了一件东西。

    “当当当当,你看,”

    他将那东西举到凤倾月面前。

    那是一块……板子。

    一块巴掌大小,呈弧形,通体漆黑,不知是何材质的板子。

    借着月光,凤倾月能清晰地看到,这块板子的正中央,有一个触目惊心的凹陷。

    以凹陷为中心,无数道细密的裂纹,像是蛛网一般,蔓延了整个板面。

    它仿佛承受了某种极致的、凝聚于一点的恐怖冲击,已经濒临破碎的边缘。

    凤倾月看着那块破碎的黑板,又看了看陆鼎胸口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

    两个位置……

    严丝合缝。

    她缠绕在陆鼎手腕上的魔气,在不经意间,松动了一丝。

    陆鼎察觉到了,赶紧解释道:

    “就是这玩意儿,救了我的命。”

    他晃了晃手里的板子,脸上露出一抹庆幸又得意的神色。

    “这叫……呃,【特种陶瓷防弹插板】。”

    “特种……什么?”

    凤倾月蹙眉,她从未听过如此古怪的名字。

    “就是一种护心镜,但比你们这儿的护心镜厉害多了。”

    陆鼎生怕她听不懂,换了个通俗的说法。

    “玄泓那老东西的戮魂钉,是挺猛的,隔着老远就把我震得五脏六腑都快碎了,还把我给震晕过去了。但最要命的那股穿透劲儿,全被这块板子给挡下了。”

    他指了指板子上的裂纹。

    “你看,它都碎成这样了,可见当时有多凶险。不过好在,它顶住了。所以我的心脏,只是被震伤,没被戳穿。”

    凤倾月死死地盯着那块满是裂纹的黑板,脑子里乱成一团。

    挡住了……戮魂钉?

    那可是上品灵器,由金丹后期的长老全力催动,其威力足以洞穿山石,撕裂法宝。

    世间有什么材质的护心镜,能硬抗戮魂钉一击,还能保住主人的心脉?

    她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听说过。

    陆鼎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还不信,干脆把板子塞到她手里。

    “师尊你摸摸,这玩意儿的手感,是不是跟你们这儿的法器完全不一样?”

    冰凉、沉重。

    一种从未接触过的奇异质感,从掌心传来。

    它不是金属,也不是玉石,更没有附着任何灵力波动的痕迹。

    它就是一块纯粹的、坚硬到不可思议的……死物。

    可就是这么一块死物,却做到了连顶级法宝都做不到的事情。

    凤倾月握着那块破碎的陶瓷板,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抬起眼,重新看向陆鼎。

    眼前的青年,面色虽然苍白,但气息正在缓缓恢复,眼神清明,神魂稳固,确实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邪祟。

    死而复生……

    不,他根本就没死。

    他只是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上演了一场完美的假死,骗过了所有人,也包括她。

    巨大的悲恸,极致的绝望,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加猛烈、更加颠覆的情绪所取代。

    那是……荒谬。

    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直击神魂的巨大震撼。

    她看着陆鼎,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块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碎片,脑中,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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