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中,雨停日出。赢连抬头瞧见明亮的阳光照进屋来,不由兴奋地说:“好兆头啊!此计成,我秦国必阴霾尽散,而迎艳阳!”
菌改也因计谋成型,而心情大悦,连称好兆头。
墨白让赢连与菌改暂且回去等消息,待他与魏相府做门客的墨家弟子谈妥,再与二人联络。起身出了房门,菌改再次取出两锭黄金,肯请墨白收下。墨白未再推辞,但只收下一锭。菌改与赢连方心安地施礼告辞。
菌改在赢连的府上等了五日,不见墨白的消息,便有些沉不住气,跟赢连念叨着,要不要去墨白家中催问催问。事关秦国危亡,他等的心焦。
赢连安慰菌改说:“墨家人最是守信,你请一万个放心。当年在楚国,我亲眼所见,墨家弟子洪水中救护城主鲁阳君的妻儿失败,三名墨家弟子为践行承诺,在打捞到尸首后自刎就义。墨家人绝对是一诺千金,毫不含糊。”
“哎吆,不得了!这事我也有所耳闻,原来确有其事。墨家人如此忠义守信,我就放心了。”菌改感叹道。
“墨家弟子忠肝义胆,托付给他们的事,敬请放心。当年正是了解到这些,我才一心结交下墨白先生。”赢连说。
菌改瞧着赢连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又疑惑地问:“那你当年救下墨白先生的妻儿,难道其中有什么蹊跷?”
赢连不易察觉地轻微一笑,忙摆手说:“可不要乱猜!只是机缘巧合,上天给了结交墨先生的机会。”
“公子当年从楚国来到魏国,是不是也与墨白有关?”菌改追问。
“你应该知道当年楚国内乱,不得已离开郢都的人可不少。我来魏国希望离故国更近,而且魏国通过变法强盛,我也想好好了解,以便将来治国为用。”赢连说。
“公子心念故国,一片赤诚之心令在下敬佩。”菌改恭维道。
又过几日,墨白登门来见赢连。
如赢连所料,果然墨白设计谋划的事情进展顺利,已有眉目。
魏相公叔痤经门客巧意提醒,对战功赫赫的吴起心生妒意,能威胁他相位的当属吴起。在魏武侯来相府宴饮时,公叔痤夸了一通吴起后,提醒国君,对吴起拥兵自重,独霸二百里河西之地,应该有所防范。
菌改说:“魏国就是权臣拥兵自重,三家分晋国起家的。武侯魏击对此肯定非常忌惮。”
“魏击也是个疑心重的人,公叔痤的话肯定正中他的要害。”赢连笑着说。
墨白劝二人,不要过于乐观,“利用公叔痤实施的反间计,取得怎样的结果,还要等冬日,吴起返回魏都安邑再见分晓。在此之前,菌改大人少在城中走动,免得让魏武侯知道了,生疑。”
经墨白提醒,赢连觉着菌改在魏国继续待下去无益,不如早日回国,也好帮自己多笼络些秦国大臣。一旦秦惠公去世,自己返秦继立为君,需有足够的势力支持才有希望。
菌改却犹豫着说:“此时回去不妥,如果不破除吴起攻秦的祸患,在下回去怎么给几位大臣交待?若不能帮公子在秦人心中树些威望,怕没多少大臣支持公子夺回君位。”
“原来菌改大人,另有接公子归国为君的意图?这危难之际却是个机会。”墨白说。
“公子解了吴起灭秦的危机,赢得秦人拥戴,重夺君位的机率将大增。毕竟简公、惠公父子两任国君治秦已二十多年。没多少人还记得,赢连公子这位流亡在外的前太子。在下来魏国的目的远未实现,不能安心离去。”菌改解释说。
菌改所言确实在理,赢连与墨白便不再说话。
过了两日,菌改又想去催问墨白,计谋实施得如何?
赢连觉着二人同去,催促的意味太明显,还是自己一人去墨宅显得随意些。
看赢连独自来见,墨白问:“公子似乎有什么心事?但请放心,您托付之事,我必尽心竭力。”
“不全为计谋之事,我想跟先生探讨下,归国夺取君位的大事。但闻先生有什么建议?”赢连说。
墨白摸了下短须,思忖着说:“夺取君位可是动生死的事,势必更难。”
“是啊,我心心念念许多年,一直没觅得良机。如今秦国受攻,惠公病重,危机之中藏契机。我觉着再不抓住这个机会,这辈子怕是就过去了。”赢连说。
“公子在外流亡多年,若想夺取君位,内应是关键。公子该早日归国,联络起事的大臣为上。”墨白说。
“但菌改说的在理,他认为离间计成功后,再归秦为宜。”赢连说。
“可吴起攻秦的危机,若不存在了,秦人需要一位新君的意愿,还有多强烈呢?”墨白顿了下,继续说,“你二人在安邑待着也用不上力。一旦惠公驾崩,新君登基,公子再夺位就免不了同室操戈大开杀戮。公子欲谋取君位,该早日归国抓紧筹划才是。”
显然就着秦惠公驾崩的时机,夺取国君大位,是最好的机会。赢连也想得明白。
墨白又说:“如庶长大人所说惠公可能随时驾崩,你二人更应该立刻返秦。至于吴起对秦国的威胁,非一时所能解除。就算吴起被罢了主将,还会有其他人率领无敌的魏武卒攻秦。对抗魏国的战争,必须从长计议。若公子登君位,我愿赴秦,协助公子训练秦军,演练专门对抗魏武卒的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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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连起身施天揖之礼以示敬意,墨白也起身还礼。
跟随赢连多年,一直保护其安危的监突,听说主人要回国,立刻高兴地说:“公子在魏国蛰伏这么多年,终于等到回国夺位的好时机,该当紧着归国。”
菌改见赢连从墨白处回来,归国的意愿变得坚决,便想着一定是听墨白说了什么。他继续等下去的打算,似已行不通。赢连讲得直截了当,道理也明了。菌改也想到,赢连若真能夺回大位,肯定亏待不了自己。
与监突及家室等人简单商议后,赢连决定马上收拾行装,两日后起程。赢连的家眷暂时由墨白照应,待赢连归秦有了好的着落,再派人来接。
从魏国安邑西去秦都雍城,路途遥远。这天一大早,赢连、菌改、监突及仆从等六人分乘两车上路。墨白带了两位墨家弟子,一起来送别。
赢连等人轻车简从,晓行夜宿紧着西行。
这一日,几人乘车行至华州城,曾是秦国的城池如今已属魏国,再往西行就将踏上秦国土地。赢连回国心切,与菌改等人在城中用过午饭,便穿城西去。
自躲避秦简公追杀,逃离秦国已二十多年,即将踏上故国的土地,赢连回望华州城心里感慨万千。想着在魏国这些年,魏武侯赠自己财物十分观照,应该感激。但本属秦国的土地被魏国强占,也绝不能答应。如果自己夺回君位,首先面临的就是与魏国大战。
天色将晚时,几人赶到郑县小城。此处为秦国边关,进城需要下车查验通关文书。菌改身为秦国左庶长顺利放行,然赢连却被守卫拦下。
菌改觉着自己在秦国也算位高权重,想以势压人,立刻怒斥守卫,让其对赢连放行。
一个关长装束的人闻声过来,查验了赢连的通关文书后,立刻招手唤来几个卫兵,将赢连围住,大声对菌改说:“朝廷有令不许赢姓公子归国。”
菌改生气地问:“何时颁布此命令,为何我不知?”
“新君秦出公登基,发来军令,不过三日。庶长大人由魏国回来,自然不知。”关长答。
“新君?惠公已经驾崩!”菌改看向赢连惊愕地说。
赢连心里一凉,感觉形势一下对自己不利了。看着挡在身前的几个持戈卫兵,赢连对菌改挥了下胳膊,往城外走。
菌改向关长又打听了一些情况,忙回身来找赢连。
“想不到赢昌已经登基。既然入不了关,公子也就不要急着去雍城了,若想夺回君位需要仔细谋划。我先回都城观察情况,联络军中将领。公子暂且重返安邑,督促离间吴起与魏武侯的计谋早日实施。等时机合适,我再联络公子回秦夺大位。”菌改小声说。
眼见天色已晚,赢连立即东返必露宿荒野。菌改找守关的将领通融,让赢连在卫兵的营房暂住一晚,等天明再行东去。
在营房里挨过一晚,清早赢连与监突驾车上路。昨晚分别时,菌改提醒他们,从朝廷向边关发来的命令看,似乎秦国有人一直提防着他这位前太子。若想夺回君位,难度将比预想的大。他回到安邑城,应积极笼络墨白,多找些得力的帮手。
到达华州城,赢连小住了一日,没有急着离开。他与监突特意换上仆从车夫的衣衫,去城外的吴起兵营瞧了瞧。只见绵延开去的营寨,望不到头。营中有军士在列阵训练,果然如墨白与菌改所说,魏武卒都身覆甲胄,一手持长矛,一手持盾牌,身背弓箭,个个身形壮硕。
听菌改说,秦军的兵卒平时种田,战时上阵,不但训练时间短,而且没有甲胄防护。跟眼前的魏军比,难怪秦军一败再败。赢连心里哀叹,如何夺回国君之位,以及怎么击败战力强悍的魏武卒,都是让人头疼的难题。
赢连与监突在魏军营寨外的行迹,引起寨墙之上卫兵的注意。赢连与监突正欲离开时,被三名军士拦下。
赢连与监突面对魏军的盘问并未慌乱,二人的魏国口音,让卫兵放松了戒心。三名军士问完话,正想放二人走,一位军士眼尖瞧见赢连腰上挂的白玉吊牌,感觉赢连华贵的腰带与衣着完全不搭配。赢连换穿仆人的衣服时,顺手就束上自己的腰带,没想到这个小小的纰漏被魏军看出破绽。
经这位魏国军士点破,另两位卫兵也警觉起来,立刻将赢连与监突围住押进营寨。
为何来到魏军营外,赢连给出的解释,让审问他的魏军校尉不甚满意。校尉大手一挥,命人将赢连与监突推出营外斩首。
这下可把赢连吓坏了,他急忙拿出通关用的文书,说:“我绝不是奸细,我乃秦国公子,是魏武侯的朋友!”
校尉接过帛书瞧了瞧,“赢连,秦国公子,原来是个秦国人。这分明是刺探军情的奸细,还胆敢妄称魏国国君的朋友!”
说着校尉拿起马鞭,狠抽了赢连两下,厉声问:“老实交待,是不是奸细,不然马上砍了你。”
赢连忍着后背火辣辣地疼,陪着笑脸说:“我可是魏武侯的座上宾,我认识你们的将军吴起!”
与秦军作战几年的魏国兵将,对秦人自然没半分好感,现在抓住一位秦国公子,便想耍弄折磨一下。于是校尉命人将赢连与监突绑到马棚里,饿上两天再说。
第二日午后,那校尉才给赢连与监突,喂了点水。挨饿受冻的赢连,央求那校尉给点吃的,却被踹了几脚。校尉还挥剑威胁,赶紧老实交待,不然早晚杀了二人。
天黑后北风骤起,刺骨的风里还夹杂着冰粒。赢连与监突绑在四处透风的马棚里,使出吃奶的劲总算转身到背风面,但彻骨的寒气将二人渐渐冻僵。
挨到后半夜,风逐渐停了,但冻饿难当的赢连觉着,自己恐熬不到天明。瞧着西天的月亮,想着自己将不明不白地死在魏军大营里,真是悲从中来。想想自己这半辈子颠沛流离,受尽苦难,却一无所成,就这么死了真是不甘心。他不由哼起,小时候学得秦风小曲。
这正是:
归国未成身将丧,魏军营里遭祸殃。
却不知,赢连公子如何逃脱这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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