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思玉被咬住裙子下摆,慌乱间不停地挣扎后退。
脚下一滑,摔进了隔壁王春花家的羊圈里。
一时间女人在尖叫,狗在狂吠。
还有山羊咩咩的声音,此起彼伏。
王春花跑过去,为难地看着她。
本来想拉她一把,可是她除了一张脸,手脚和衣裙都沾着不少的羊屎。
王春花紧了紧拳头,伸不出手。
东杨村里年纪稍大的人,都一脸的心疼,心疼那肥地的羊粪。
羊粪肥沃,村里能养得起养的人家不多。
想去要点羊粪上地,都得拿东西换的。
这下可好,让她白白沾走了不少。
杨思玉现在只觉得天旋地转,羊粪的味道熏的她想呕。
东杨村的人还对她指指点点,所有人都在嘲笑她。
到底只是个十几岁的人,杨思玉一个没忍住,坐在羊圈里嗷嗷的哭了起来。
那声音震天响,比刚才杨氏的喊叫声还大。
搞得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东杨村欺负了这个小丫头呢。
“你哭啥哭,我媳妇还没哭呢!”一个瘦高的青年挤进围观的人群。
他皱着眉头,眼里全是怒火。
不等杨思玉回答,他又指着他媳妇接着说。
“你刚才为啥撞我媳妇,你没看见她有身孕了,出了事算谁的?”
杨思玉一个劲的哭,不管谁来说话,都只当啥也没听见。
那青年恼了,上前两步就想踹她。
管她是不是小姑娘,把人撞了一句道歉都没有,他看着就窝火。
“有庆。”
一个年级稍大的中年人上前拉住了他,这人按辈分是他的表舅。
“你要是打了成杨村的小姑娘,咱们不好说啊。”
“就是就是,先看看你媳妇吧。”
众人七嘴八舌的把杨有庆劝了下来,总算是没让杨思玉挨了打。
那个叫杨有庆的青年这才罢手,慌张的去看自己媳妇。
“娟儿,你没事吧?肚子疼不疼,我去给你找大夫。”
林彩娟揉了揉腰和肚子,说自己没事。
一旁的中年妇人关心道,“你自己感觉没事不行,还是得看大夫,抓几副安胎药来喝。”
杨思玉着急了,“她都说没事了,还找什么大夫。”
找大夫不得花钱,还要喝安胎药,那是乡下女人喝的东西吗?
她可不当冤大头,她也没钱买药。
“你这丫头,撞了人,连点药钱都不愿意赔。”刚才那中年妇人也不想当和事佬了。
不管在什么地方,冲撞孕妇,都是十分没理的事情。
尤其是在生产力低下,人口资源特别重要的偏僻地方。
杨思玉这一下,简直犯了众怒。
但她才不管自己有没有错,只管在那哭得撕心裂肺。
“你们东杨村欺负人,跟那外来户,合起伙来要打死我姑妈,还要讹诈我!”
杨思玉这句话一喊出来,围观的村民都要炸了。
“杨氏上门抢钱,我们先把人制住,谁都没打她!”
“你把我们村的怀了娃娃的媳妇撞倒,就得给她看病。”
“你再胡说,连你一起绑了。”
村民的认知有限,但是非黑白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杨思玉现在摆明就是要赖账,甚至还想倒打一耙。
乡下人吃苦可以,吃亏是万万不行的。
尤其是在自家地盘上,吃亏就是认怂,认怂就得受欺负。
脾气火爆的人已经准备上手去绑她了,绑了她再去成杨村讨说法。
外头闹得不可开交,李文清在周家院子里听得一清二楚。
不得不说,杨思玉也是个倔强的人。
这么多人围着,还死不松口,连个错都不认。
她是真的觉得自己没错啊?
十三四的小女孩,在乡下过两年就能成亲了。
但在李文清的眼里,顶多算是个没见识的熊孩子。
看她可怜兮兮的,李文清还有点想捞她的意思。
王老太看出李文清的意图,一把拽住她。
“你要干啥,过去找骂?”
“嗯?谁会骂我?”李文清疑惑。
王老太笑笑,小丫头还是太嫩。
李文清无语,这又在这看不起谁呢?
但她是个听劝的,王老太说不让去,那还是不去的好。
李文清刚想说叫个人,去通知杨氏的家人过来领人。
杨思玉一声凄厉的叫喊,又把李文清的目光拉回到她身上。
“卫二哥!快来救我!”
顺着杨思玉喊叫的方向,果然见到一个身材健硕的青年走来。
来人穿着草鞋,挽着裤管。
露出一双劲瘦小腿,腿上还沾了很多没干透的黄泥。
正是卫知白。
卫知白来后,卫志江带着卫家宁和杨美芝也赶了过来。
杨思玉此时还站在满地污秽的羊圈里,非常显眼。
但卫知白并没看向她,而是径直进了周家。
随后而来的周志江等人虽然看了她一眼,但都是满眼的惊讶和嫌恶。
杨思玉眼见没人管她,鼻头一酸,但还是赶紧跟了上去。
好不容易来了熟人,她肯定要紧紧跟着。
卫知白进去之后先看李文清,见她对自己微微摇了下头,才放下一颗心。
卫志江平时对杨氏不见得有多好,但此时看见她那个凄惨样,也是勃然大怒。
挽了袖子,就要冲上去撕打看着杨氏的妇人。
卫家宁到底是个读书人,比卫志江冷静。
他眼疾手快地拦住卫志江,对着李文清说。“先把人放了!你滥用私刑,我可以报官的。”
通常民不与官争,平民百姓对报官二字有着天然的忌惮。
果然院子里的妇人都变得很慌乱,还有的开口说放人的。
李文清诧异,“你想报官?”
“对!我们要报官。”卫志江得意,转眼又看向卫知白,恨声说,“而且还要休妻!”
李文清莞尔一笑,“好啊,报官吧。”
杨氏一家智商都不高的样子,李文清觉得好笑,报了官立马坐实她上门抢钱。
官府出手,还免了她因为卫知白未婚妻的身份,被道德绑架。
李文清绷着表情,忍着笑。
但声音难免有些疏漏,微微发颤,让人以为她胆怯了。
“那还不把我娘放了。”
卫家宁沉着脸说话,杨氏旁边一个妇人立刻抖着手去解绳子。
“要是放了她,你报官能告我什么?我看还是绑着,你还能狡辩几句。”
卫家宁气得险些想骂娘,又看李文清神色认真,他也不好发火丢了势。
咬牙盯着她,“你不要胡搅蛮缠,快放开我娘。”
“不放,她抢了我的钱。
根据本朝律法,理应赔我十倍,流放五百里。
还有,三代子女不得科考、做官、经商、做工。”
李文清照着博物志里的法条念出,本朝律法严苛,她觉得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