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年，你这些日子，过得是不是挺滋润的？”
厨艺比赛结束后，苏青婉和秦瑶回到了醉月轩，把几家铺子的小伙计叫到了一起。
躲在后排的张大年突然被喊道名字后，有一瞬间愣住了，但接着就又故作镇定地说道：“哪里啊？多亏了老板您收留，不然的话我现在还在饿肚子呢。”
其他小伙计纷纷交头接耳，在讨论张大年究竟做了什么惹老板不高兴的事情，才会让老板用这样的口吻来说话。
秦瑶：“你还记得这事儿呢是吧？”
“那年湖州城里遭了瘟症，你才13岁，全家户籍本上死的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你为了埋你爹娘兄弟姐妹，变卖了祖传的田地，到了后来自己连吃饭都成问题。”
“来咱们酒楼门前讨吃的，李大娘见你可怜，给了你几个馒头，当时我这里缺个在厨房里打杂的，见你手脚挺勤快的，便把你留了下来。”
“我虽然已到而立之年了，但是人还没有老糊涂，应该没有记错，对吧？”
秦瑶翘着二郎腿，喝了一口茶后，将过去的事情娓娓道来。
李大娘接过了她的话，道：“是啊，大年那会儿你多瘦啊，看起来就跟个小猴子一样。”
“这几年，人长高了，也壮实了不少呢。”
张大年此刻已经隐约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想找借口离开：“掌柜的，我突然闹肚子，能不能去趟茅厕？”
秦瑶连头都没有抬，道：“使劲憋着，憋不住的话，就就地解决。”
张大年从来没有见过老板如此不讲道理，脸上露出了十分诧异的表情，其他的小伙计们也猜到了一二，纷纷挪了挪位置，免得待会儿老板发怒了，血溅到他们身上，毕竟他们也听说过，掌柜的其实还是个剑客呢。
当然了，估摸着也是有点儿怕被臭到了。
秦瑶接着说：“我这些年，有哪里对不住你了吗？”
“是我给你的月钱不够高吗？是我给你们休息的时间不够多吗？是我平日里经常打骂你们吗？”
张大年咽了咽口水，不知道如何回答，跟他一起进醉月轩的那批小伙计，却是开了口。
“没有啊，掌柜的，您给的月钱在这整条街上，都算是最高的了。”
“是啊是啊，我们老家有个财主，每个月让庄子上的人休息1天，都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了。”
“我们每个月至少能休息4天呢，碰上逢年过节的，掌柜的也没少着我们，后厨里当天没吃完的东西，掌柜也都大方地让我们自己拿去吃了。”
“大年，你究竟做了什么，惹掌柜的不高兴了？”
张大年的老乡用胳膊碰了碰他，但他还是一言不发的，看得其他人都急了：“大年，你快说话啊。”
“就是啊，别装死啊。”
毕竟有这待遇的活儿可不好找，要是张大年做了什么，让老板寒了心降了月钱改了休假制度，那他们可就难受了。
秦瑶：“他不愿意说，我就替他说好了。”
“他勾结登月阁，盗走我们店里的菜方，差点让我们没法继续做生意！”
“啊？有这事儿？”
“大年，你这事儿可干得不地道啊。”
“是啊，哪有勾结外人，坑害自家掌柜的道理呢？”
伙计们你一言我一语，张大年的脸上起了微微的红光，但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地面，看起来有些倔强。
“掌柜的，您可不能胡说，哪来的证据啊？”
秦瑶冷笑一声，道：“你要证据是吧？好，我马上就给你看。”
说完，她把那八张完全不一样的采购单发了下去。为了让伙计们更好地招待客人，她以前还专门请了先生，让先生教伙计们认识下常用字，所以很多人一下子就看出了端倪。
“这看起来差不多，但仔细看，却有些不一样的。”
“是啊，比如说这张要买张家的豆干，那一张则要买何家的豆腐。”
秦瑶：“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啊？就只有你那一张单子上，出现了鸭肉。”
“那天的厨艺比赛大家也去看了，登月阁有道菜跟咱们差不多，唯独把鸡肉丁换成了老鸭肉，方子是谁流出去的，还看不明白吗？”
张大年有些傻眼了，那时他急着去找登月阁的领赏钱，着实没有考虑到这一茬啊。
“大年，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当初不如拿那几个馒头去喂狗！”
李大娘抄起了角落里的一根棍子，就朝着张大年打去，张大年本想反击来着，但很快被其他伙计给按住了。
前些日子，醉月轩的客人一天比一天少，他们还在担心掌柜的要是做不下去这生意了，会不会赶走一些人。
原来始作俑者竟然是张大年，能不生气吗？
你一拳我一巴掌地朝着张大年打去，不多时，他就鼻青脸肿的了。
秦瑶：“暂且停一下。”
“我问你，你究竟为什么要干这事儿？登月阁给你了多少银子？你平日里的月钱难道不够花吗？”
张大年趴在地上，吐出了一颗牙齿，大叫：“别打了别打了！”
“我中秋的时候，被带去了赌场，一晚上就赢了两个月的月钱。”
“从那以后，每天都是心痒痒的，想着再去赌场拼一把。”
“结果就再也没有赢过了，还欠了好多好多钱，我这个小伙计，一辈子都还不起。”
“不久后登月阁的就找到了我，说给我100两银子，让我去盗方子。”
“掌柜的你有钱，不把100两银子当回事儿，但我们这些人不一样啊，那可是100两银子啊，你们问问自己，谁能拒绝得了？”
“李大娘，你说得好听，你有了那100两以后，孙子也能去如海书院读书了，你不想要？”
李大娘呸了一声，骂道：“老婆子和孙子都是要脸的人，这种事儿我干不出来，孙儿也不会拿这种钱去读书。”
张大年仿佛听到了一个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一样，又把目光转向了老乡周有银：“难道你也那么道貌岸然，不想要那100两银子？”
周有银咽了咽口水，显然是有些心动的，迟疑了一会儿后，开了口：“我当然是想要钱的。”
“但是登月阁把咱们酒楼弄垮以后，我上哪里去找活儿干啊？”
“跟这种心思不纯的人打交道，难道不就不怕被赖账？那我也来问问你，他们真的给了你100两银子吗？”
听到周有银这么问，张大年低沉了一会儿，但还是不死心地说：“掌柜的，你也不是一点儿错误都没有！”
秦瑶笑了笑，蹲了下去，看着他说：“你说吧，我哪里错了？”
张大年：“我被要账的逼急了，找你借钱，但你就是不肯借。”
“不然的话，我也不会被逼上绝路！”
还没有等到秦瑶开口，其他伙计就帮忙怼了回去：“你别胡说，上次我老娘生病，没钱抓药，我找掌柜的，掌柜得提前给了我两个月的月钱呢！”
“就是啊，上次我家老宅子漏水，掌柜的也提前给了月钱呢！”
秦瑶现在觉得，她有点儿知道雪霏亲近她娘亲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后，对众人说：“我确确实实也有些错误，我的错误主要有二。”
“一是不该太信任你们了，否则你也没那么轻松地盗走方子。”
“二是我对有些人太好了，让某些人失了分寸。”
“不要以为我平日里对你们好，便是个软弱可欺之人。”
“你们得知道，若我没有雷霆手段，哪里敢显露出菩萨心肠？”
说完，她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走到了张大年跟前，问道：“说，你哪只手赌钱了？哪只手盗方子了？”
张大年看见菜刀上的寒光，有些怕了，使劲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始终做不到。
“掌柜的！你不能这么做！否则我就去报官！”
秦瑶叹了一口气后，遗憾地说道：“看来我真不该对你好，你怕是忘了，当初你可是跟我签了卖身契的！”
“我没把你当奴隶用，你还真就想上房揭瓦了？”
“你去问问官爷，家奴偷了主子的东西，主子能不能砍了他的手？”
秦瑶脸上带着冷笑，那认真的样子，是真的让张大年怕了，立马求饶：“掌柜的，我错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秦瑶也不跟他多客气，问：“说，哪只手？”
“不说的话，那就是两只手都干了坏事喽？”
张大年战战兢兢地举起了左手，秦瑶将他的左手按到了板凳上，手起刀落，将他的小拇指剁了下来。
张大年尖叫了一声，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周有银找了个干净的布片，将他的手包了起来。
“我这其实也是在救你，你以后再想去赌钱，就看看你这左手，手指头是咋没的？”
“不然你继续赌下去，这辈子都没的指望了！”
“还有，你们其他人都给我记住咯！要是谁敢去给我赌钱，立马给我收拾铺盖滚蛋！”
其他人虽然有些被秦瑶吓到了，但心里边也知道她说的确实有道理。
赌坊能是什么好地方？有太多人，赌上头了，把孩子老婆都输掉了。
“明天我就找个人牙子，把他发卖了。”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秦瑶心里边是有些不好受的，她和苏青婉都成长在法治社会，不会像这个时代的富家老爷们那般，天然就把下人当成可以买卖的商品。
张大年那个卖身契，还是他当初为了进酒楼干活儿，自己提出要签下来的呢。
但这么大个酒楼，几十号人看着呢，不竖点儿威风，当真以为她是个好糊弄的了，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你等着！”
“登月阁背后，可是有位大官人做靠山呢！”
“你不要太得意忘形了！”
张大年此刻已经疼过了劲儿，听到秦瑶那么说，看着血淋淋的左手，心中起了恨意，恶狠狠地说道。
“哦？是吗？那可真是太期待了啊。”
倒也不用说的太明白，她都能猜到是谁在捣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