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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8章 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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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8章 風雲

    華枝春/懷愫

    真娘離開上京沒兩日, 容老夫人就知道了。

    容老夫人用完早膳,吩咐楚氏:“今日就叫人送信去,隔幾日把人接回來罷。”

    小菜粥品撤下, 珊瑚布上幾碟新鮮果子, 烏菱荸荠,雪藕枇杷再加兩碟甜鹹不同的搽穰卷子。

    楚氏卷袖剝了個枇杷, 盛在小碟上呈給老太太:“娘, 讓朝朝再她舅舅家再多留些日子罷。”

    老太太一聽眉心就擰了起來:“已經叫她帶走了保哥兒,怎麽還能把朝朝留着,住也住夠了,便不能遠了舅家的情分,隔半年再去就是。”

    楚氏柔聲道:“不是為這個,朝朝去看過永秀了, 她寫信來央我給永秀尋一門親事。”

    容老夫人收斂了神色。

    楚氏面上帶笑,繼續勸道:“總不能一直把永秀放在太清觀, 永秀肯嫁是好事兒。”

    容老夫人蹙了眉頭:“我本來也不允她去的。”是兒媳和大孫女兩人一直勸她, 她才點頭的。

    “原來我說出去也好, 出去了說不準就能想通了, 這不就想通了?”

    容老夫人颔首:“也好,就說她是遠親, 給她按個身份。”

    “我也是這麽想, 找個雙親齊全, 家中人口簡單,有些田産的。”嫁到鄉間,遠離城中世家貴女的圈子, 踏踏實實過日子。

    老太太點頭:“不錯,大富大貴不成, 貧苦人家也不成。”都易生事。

    “既然如此,便讓朝朝再在殷家多住些日子罷,殷氏不在京城也好!”老太太重重嘆息一聲,“等再過些日子,外頭流言再淡些,該辦的宴該相看的人,還是得看起來。”

    楚氏心中想,只怕這些宴,辦不起來。

    昨兒丈夫回來跟她說,在勤政殿外遇上了裴世子。

    裴世子雖說不擔官職,但禮法上沒出過錯,初一十五都會去勤政殿向聖人請安,聽說早些年聖人多數都不會召見他。

    只讓他在殿外問安,問過安就讓他離開。

    這兩年聖人欲跟太後修複母子關系,見裴世子的次數才多了起來。

    楚氏手裏接過丈夫脫下的官帽擱到帽架上,看丈夫自己脫下官袍官靴換衣換鞋,她去倒了熱茶預備遞上:“怎麽?他跟你說話了?”

    容辰搖頭:“那倒沒有,大家都在殿外等着面聖,他是請安出來的。”

    列位臣工紛紛跟他問安。

    容辰早就注意過,裴世子雖沒擔官職,但不像是與大臣沒私交的樣子,好些人對他是很恭敬的。

    在聖人還不肯常常見他的時候,就已經很恭敬。

    朝中這些人,是都讀過書,學過孔孟,但要說會對什麽人恭敬,那必定是有能力有才學或真的有地位的人。

    像幾位伯幾位侯,也是超品階,大家見了也不曾如此周到。

    楚氏更奇了:“他都沒跟你說話,你怎麽特意提他?”

    容辰又回想了一次,篤定道:“沒錯,衆人向他欠身他都受了,到我問時,他避了避。”問安的人衆多,只有他,裴世子回避了。

    只有小輩才不受長輩的禮。

    楚氏輕抽口氣:“這,這是什麽意思?有沒有被人瞧出來?”

    “那倒是沒有。”容辰換了常服,先安撫妻子,才接過她手中的茶盞,“問安的人多,沒被人瞧出來。”

    但他知道裴世子是故意避開的。

    京中流言最盛時,他也常在宮中碰見裴世子,那會兒裴世子沒有任何表示。怎麽現下流言淡了,裴世子反而避禮了呢?

    容辰頗忐忑:“朝朝與裴世子,沒什麽罷?”

    楚氏立時正色道:“你這什麽意思?你是想說朝朝不規矩了?朝朝是我打小看大的,絕不可能!”

    “你想到哪兒去了,”容辰對晚輩們是個慈和不失威嚴的大伯,對妻子很好脾氣,“萬一……他要提親呢?我總得有個章程。”

    容辰與殷慎想的一樣,局勢如此發展下去,到最後必要選一邊。

    目前朝中還是支持太子的更多。

    楚氏面色稍霁:“你放心罷,要是當真到了上門提親的那一步,朝朝會先知會咱們的。”

    容辰沒見過侄女幾面,但想到朝華在父母和離時的表現,又點頭:“好在是她,換成誰我都要再擔一份心。”

    “朝朝是個識大體的。”容辰這下更不擔心了。

    反是楚氏,聽了這句并不開懷,人哪有那麽容易“識大體”。

    她知道朝朝在舅家反而不受拘束,幹脆就替朝朝在老太太那兒再多告幾天假。

    永秀就這麽被接回容府,依舊住在角落的院子內,依舊把胡媽媽幾人撥過去侍候着,只是這回,她是真的在“備嫁”了。

    原來那些燒寶石頭面,金銀絲線做的繡品,早在去太清觀前就還給了三房。

    如今備嫁,比照上容村中鄉紳家辦嫁,備的都是更實用的東西。令舒來看永秀,給她塞了兩只實心的素面镯子,用剪刀一絞,就能當金子用。

    令舒紅着眼:“你能想明白再好不過,日子長了咱們還能當親戚走動。”十年,二十年,只要日子過下去,總有再見的一天。

    永秀有了盼頭,像是換了一個人,原來令舒送去太清觀的東西她都不肯用,今日卻收下了手镯。

    她還悄悄握了握令舒的手:“大伯母問過我了,問我喜歡什麽樣的。”

    令舒看永秀不是随意被嫁出去,打消了心裏最後一點擔心:“既要選人,大伯母那總有消息,我多替你打聽打聽。”

    永秀道:“我想,怎麽也要過了八月。”

    令舒立時擡頭,見她貼身的丫頭水竹守在門邊,這和放心:“這話以後可別再說了。”過掉八月是為母親守孝一年的意思。

    永秀點頭,她又問:“三夫人……三夫人怎麽樣?”

    這個令舒是知道 的,她在上房聽祖母念叨過兩句:“已經不能這麽叫了。”和離的女人到底該怎麽稱呼,她們倆一時竟都想不出來。

    守寡的還是夫人,和離的要怎麽稱呼?跟祖母一樣叫殷氏又不尊重。

    于是令舒說:“三姐姐的娘坐船出游去了。”

    永秀怔住,出游?

    嫡母以前連別苑的雲-牆都不邁過來,十幾年間都在東院裏,餘杭那麽多香會法會,她連拜香都沒去過。

    如今,竟然坐船出游了。

    她臉上綻開一點笑:“那……三姑娘呢?家裏有沒有替她相看?”要不是出了事,姐姐跟沈公子說不定已經成了親。

    她在太清觀中不聞世事,朝華也沒告訴她京中舞弊案的事,只說沈聿去榆林當官了。

    若是人人都美滿了,她心裏才能好受些。

    令舒想了想,告訴她:“家裏是想替三姐姐相看的,也許快了罷。”

    永秀反而替朝華憂心起來:“但願是三姑娘喜歡的。”

    “你就放心罷。”令舒不能說明白,只能笑着點頭,“不是三姐姐喜歡的,她也不會點頭。”

    ……

    朝華繼續安心住在舅家,幾乎每日都能收到信,真娘的一封,蕭老大夫的一封。

    蕭老大夫那人看着懶,寫起病案來一絲不茍,把脈的時辰,喝藥的時辰都在信中列得清清楚楚。

    朝華在送走真娘的第二天,就把年前擱置的計劃重新拾了起來。

    她叫來甘棠:“讓溫管事找找城郊可有安靜清幽的宅子賣。”啞娘幾個病人不能長久住在後罩房,五月之前把她們挪出去。

    蕭老大夫走了,蕭愔愔留下了,她嘴上說替爺爺盯着幾個病人,其實是偷偷想去考醫女。

    “如今朝廷也不是年年都招醫女,以前還能考女醫官呢。”

    “女醫官?”朝華想了想,她只聽過醫女,沒聽說過宮裏還有女醫官。

    “當然有!”蕭愔愔說完就道,“大概七八年前,我小時候跟着爺爺在太醫院裏,那時就有女醫官。”

    女醫官的官服與男醫官是一樣的,她小時候見過一次,這麽多年都難忘。

    那時還是鄧太後當朝,鄧太後失權之後,就沒再招考過。

    朝華眉梢微動,淨塵師太出家之前,想必就是宮中的女醫官。

    “爺爺要是在肯定不答應,真是天賜良機。”蕭愔愔自己攢了大半年的錢,原來還得從餘杭來京城,如今跟着容東家來了京城,不僅省了船票錢,還省了大筆的食宿錢。

    蕭愔愔笑眯眯央求朝華:“容東家,你能不能跟仁濟堂要一張名柬?”沒有名柬報不了名,本來爺爺是能為她要名柬的,但爺

    爺不答應。

    上京城中也有仁濟堂的分號,比不上本地藥鋪,但到底是大藥堂。

    “好啊,我替你要一張來。”今年她大概是考不上的,蕭老大夫在替裴忌辦事,蕭愔愔此時當醫女對蕭老大夫來說太危險。

    于是朝華鼓勵她說:“沒事,今年要是不成,明年再考。”

    容東家這麽支持她,蕭愔愔感動這餘覺得有些不對勁,怎麽就肯定她今年考不上呢?

    溫管事才剛出門找莊宅牙人沒一會兒,夏青就在後街找到甘棠:“姐姐,容姑娘要買宅子,這事兒怎麽不問我!是不是把我當外人!”

    甘棠看他氣呼呼的樣子,實在不好意思挑明,此時此刻,他确實還是個外人。

    “這京城地面上哪個有我熟啊?”夏青數着手指頭,“你們要買宅必是要安全妥當,你知道哪個門裏住着尚書家的外室?哪間宅子外頭看着平平無奇,裏頭是太監的寓所?”

    這些是能說的,不能說的還有榮王的據點之類的,盤根錯節,外鄉人摸不清道。

    甘棠知道夏青找她,出來的時候就給夏青帶了一包薄荷糖:“給你,這是家裏自己做的,多謝你了,我這就去告訴姑娘。”

    夏青滿意了,拿着那包糖想,這麽一包糖回去獻給主子,說不準能得十兩八兩的賞錢!

    朝華把這事請托給夏青,裴忌那邊就送了信來。

    把信封翻面也沒找到上面的花戳,打開信一看,裴忌寫了好幾處安全的宅院,跟着又在信中說他有要事,這些日子都抽不出空來,讓她有事只管吩咐夏青。

    甘棠看到姑娘翻轉信封,忍不住翹起了嘴角,上前添了杯蜜茶。

    朝華擱下裴忌的信,把今天娘送來的信封好,遞給甘棠:“送回去。”

    送回容家祠堂,給父親。

    甘棠接過信:“這幾日要不要備馬車?”

    朝華搖頭:“不用。”

    甘棠有些驚訝,裴世子恨不能一日一見,怎麽竟不是約見面的信件?

    朝華沒有再說什麽,把裴忌在信中說的那處地方列出來,預備實地去看一看。

    甘棠看出姑娘是有些失望的,給芸苓打眼色退到屋外去。

    朝華心中耿耿,他沒說他在忙什麽。

    隔不多日,她就知道了,太子病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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