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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氏的番外

    試問閑愁都幾許？一川煙草, 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袁雯珺這是頭一次在京中看到雨下的纏綿，所謂的梅雨她還?是在書上看到的，如今她的心情也像這雨連綿不絕。

    “袁女官, 太妃娘娘請您過去。”小宮女進來道。

    袁雯珺起身, 一手撐着雨傘, 緩緩前行，出了宮門, 提起腳步，總覺得有些沉重。皇上禦駕親征, 已經被俘虜了，現在是皇上的弟弟在朝臣們的支持下登上皇位, 稱元祐帝。

    甬道太長，宮牆太深，似乎怎麽走都走不完。

    袁太妃是先帝時?的貴妃, 當時?也頗受寵愛，先帝在時?, 袁雯珺養在宮中, 自當是給聖上做妃子的，可是當今聖上出了這樣的事情, 元祐帝登基, 她也不知道怎麽辦了？

    太妃苦口婆心道：“那林太後以前不過是我的婢子出身，養了個兒子罷了, 若沒有我幫忙, 她連位份都沒有。現在好?了, 踩在我的頭上去了，雯珺, 你可要争氣啊。”

    林太後的為人袁雯珺是很清楚的，尖酸刻薄，常常陰沉沉的，外表溫柔而已。以前屈居人下，如今高?高?在上，偏太妃還?覺得可以讓自己獲寵。

    但袁雯珺又知道元祐帝對?她也是喜歡的，男人喜不喜歡，她也能看的出來。

    可林太後能接納她嗎？

    從太妃宮裏出去，半道遇到劉晟了，他是那樣的意氣風發?，二人見面?互道安好?。

    劉晟笑道：“雯珺，你去哪兒呢？”

    “我正要回宮室，看你的樣子，這是進宮有好?事嗎？”袁雯珺知曉劉晟是元祐帝伴讀，深得元祐帝的信任。

    劉晟笑道：“皇上已經許我親率大軍去打瓦剌。”

    “恭喜，你終于一展你的宏圖大志了。”袁雯珺衷心祝福他，而她則低着頭，自己作為女子，也不過是別人的一枚棋子，日後不知道如何？

    似乎察覺到她的情緒低落，劉晟看着她道：“你這是怎麽了？這可不像你啊。上次我被先帝爺打板子，還?是你站出來替我說話的呢。”

    袁雯珺看了他一眼?，生硬的扯出笑容：“沒，沒什麽。”

    劉晟卻是個機靈人，很快就明白了：“你也該為自己打算了？你的年紀也不小了，總在宮裏又算怎麽回事兒呢？難道你真的想在這宮裏待一輩子啊。”

    袁雯珺不知道怎麽被他說中了心事，但也只?是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況，我姑母怎麽可能讓我立時?就出宮去呢。你既然?要出征了，就別管我的事情了，我送你到前面?一程吧，原本埋了一小壇桂花酒，還?想何時?送給你的，等你打了勝仗回來，正好?可以喝，到時?候再送給你。”

    二人在前面?分手，袁雯珺自己還?心亂如麻，劉晟卻一直看着她的背影。

    雯珺她真的可憐，被袁太妃拿捏當棋子，現在又夾雜在兄弟倆之?間?，也難怪她現在這樣，恐怕她自己想要什麽，自己也不知道了。

    ……

    得知劉晟打了勝仗，袁雯珺也很為他開心，即便現在受了太妃的責罵，認為她沒有本事，她也忍了。在袁雯珺看來，林太後和元祐帝母子情深，元祐帝即便如今操心國事，要個女人還?不行嗎？只?怕是林太後從中作梗。

    看着天上的燕子飛來飛去，袁雯珺喃喃道：“燕子都能自由自在的，為何人不能呢？”

    元祐帝也曾專門過來看她，言談之?中的話着實令她心驚，想起沈皇後看她的眼?色，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偏偏在這個時?候，劉晟懇求娶她。

    林太後當即答應了，甚至還?封袁雯珺為正四品的恭人，她有些?不知所措，似乎從小她就知道自己要嫁給皇帝的，都說她是大富大貴的命，可是沒想到會嫁給劉晟。

    起初，她嫁給劉晟二人都未曾同房，只?是每次他怕他府中妻妾認為自己無寵，所以常常晚上過來，兩人一個床上一個床下打地鋪。

    “委屈你了。”袁雯珺親自幫他鋪床。

    劉晟則搖頭：“我只?是想救你于水火之?中，你不必說什麽委屈我的話，況且你在我身邊，我也安心。”

    這是劉晟頭一次表達自己隐晦的愛意，袁雯珺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然?而次日再看到劉晟滿堂的妻妾，她內心又有些?生氣，劉晟的正妻王氏端莊，禦下很有手段，幾個妾侍再蹦跶，也不敢随便針對?她。

    但自從自己嫁進來之?後，似乎打破了這個家的平衡，劉晟顯然?處處遷就她，對?她格外的好?，她又有品級，處處與?衆不同，也容易被人針對?。這王氏表面?一派賢妻樣，暗地裏放縱劉晟的妾侍對?付她，還?好?有劉晟發?了一回火，一切才重歸正常。

    大抵是劉晟對?她的處處尊重，他們二人又興趣一致，不知道何時?生了情愫。

    很快二人同房之?後，她又有了長子宥哥兒，宥哥兒從小就是個一板一眼?的孩子，看起來似個小大人，她有的時?候都有種錯覺，就在她這個小院子裏她們才是一家人，日子就一直這樣下去。

    就是沒想到元祐帝下臺，作為元祐帝一朝熾手可熱的新貴就被奪爵貶谪了。

    府內人心惶惶，袁雯珺卻已經和劉晟至死?不離了，夫妻二人在藩地相濡以沫，還?生了小兒子寂哥兒。寂哥兒生的很像劉晟，父子倆都是一樣的性情，即便再艱難困苦，她也甘之?如饴，因為在這個時?候她就是劉晟真正的妻子了，二人才算是相知相許。

    就這樣度過了十數年，從來沒有一日她會想着自己會回去的。

    人生真是無常，曾經在她面?前顯擺的王氏已經過身了，族譜上沒有了她的名字，她的兒女們也如棄子一般。而她則是新帝的乳母，奉聖夫人，還?是侯府唯一的女主人。

    可大兒子劉宥卻早已沒有小時?候對?她的親近，這麽多年她們當年為了他的安全讓他跟着王氏，王氏把他過繼給了別人。

    一邊是多年未見要補償的大兒子，一邊則是跟着他們受苦的小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實在是不知道了。

    偏大兒子是聖上賜婚，小兒子呢，她不得不找一位心胸豁達的兒媳婦進門，這樣，即便失意總會規勸小兒子。

    杜若薇就很不錯，她生的漂亮，小小年紀，行事很穩當，眼?光也很好?。

    只?是沒想到她唯一看走眼?的就是這個兒媳婦，她是個沉得住氣，手段狠辣，行事堅韌的人，這樣的人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

    最終他們夫妻順利做了世子和世子夫人。

    有時?候袁雯珺想這樣也不知道好?還?是不好?，作為一個當家主母而言，杜氏這幾下子已經夠了，可是宗族的事情，她作為宗婦而言，太過銳利，站的角度只?偏向個人權威，并不顧宗族死?活。

    但後來她發?現兒媳婦怎麽也不聽?她的，她也沒辦法了。

    甚至連丈夫也站在兒媳婦那邊，袁雯珺也只?好?認了。

    有時?候袁雯珺想，是不是天底下的婆婆和兒媳婦總是有些?龃龉的，對?自己的兒子就不會有隔閡。

    一直到杜氏帶着孫子孫女們離開，袁雯珺也并未當一回事，可慢慢兒的她發?現若薇的諸多好?處。

    平日她們愛吃什麽不愛吃什麽，廚房總是很貼心，袁雯珺一直以為是廚房的人貼心，沒想到是兒媳婦吩咐的。

    “世子夫人說彭城不比京中，還?有您二位上了歲數，要依照四時?節氣做好?吃的，不能總大魚大肉不顧身體。”

    袁雯珺點頭：“我明白了。”

    以前她因為自己做過人家的奴婢，所以格外體諒奴婢的不容易，對?下人都很寬松，一直到若薇進門之?後，對?下人們完全是另外一種管法，都是何時?何地要做什麽，分毫不能差。

    可她這個鎮山太歲一走吧，下人們做事情推三阻四起來，知道她體恤下人，那些?人連門戶都看不嚴，原本有若薇在，無人敢賭博，現在她一走，自己幾乎不巡夜，那些?人也開始爛賭起來。

    “侯爺，如今我才算是知道什麽叫管家了。我以前不覺得，現在經過兒媳婦管的井井有條，我再接手，我一直說自己精力不濟，其實是我不如她啊。”

    說這話有些?唏噓，但她也的确能夠更客觀的評價自己這位兒媳婦了。

    靖海侯笑道：“你們婆媳能清清靜靜的，當然?對?我和寂哥兒最好?了。”

    “你也促狹起來。”

    ……

    守完孝再回京中，她和兒媳婦關系也越發?親近幾分，也更加能心平氣和的看待這位她曾經一度很看好?的姑娘了。

    尤其是聽?說她做全福太太途中出了事故之?後，她居然?還?願意做。

    “太太，我想再去做全福太太，我要證明這不是我的問題，這是別人的問題。”

    “那萬一再失敗了呢？”

    “如果我再失敗一次，而成功了十次，那就不是我的問題。”

    袁雯珺震驚的看向她，越挫越勇，真的是神人。

    “這次不知是哪家的？”

    “還?是顏家，是顏三姑娘出閣。”

    “好?，甚好?。”

    袁雯珺看着鬥志昂揚的兒媳婦，再看看旁邊博古架上放的一盆生機勃勃的花，真是相得益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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