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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9 章
夏年沉默地聽完了他的講述。
琴弦終于被調好, 喻尋将古典吉他放在了一旁,說道:“後來的事情,你應該都知道了。”
“……所以, 那個系統到底是?”夏年說道。
喻尋似乎是有些詫異,他想了一會兒, 才說道:“我大概明白了, 那是你與群星之間的力量傳輸通道,成因相當複雜。至于它是用什麽形式表現的,我并不清楚,那與你自身的記憶以及……人類的集體記憶有關。”
“……所以根本就沒有什麽游戲。那些和游戲相關的記憶, 全都是錯覺。”
“……游戲?原來它在你的記憶中是這般展現的。”
夏年并不覺得如何意外。
這樣反而能說得通了。
“那我到底是什麽呢?”她忽而又覺得迷茫了起來。
找尋自我,似乎永遠都是一個繞不開的難題。
喻尋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只是一動不動地望着她,平靜而溫和。
“‘神’的力量會稀釋掉人性。”夏年說道, “你已經克服了那些力量帶來的弊端……而我, 每次群星的力量降臨之時,我都沒能感覺到自己付出了什麽代價。”
她看着喻尋:“小喻, 是你嗎?”
是你用“通道”轉移走了那部分“代價”, 使我能輕松地越過一道又一道的檻嗎?
喻尋笑着搖了搖頭:“只是一些附帶的小麻煩。所謂稀釋人性,對你來說并不是什麽問題,不是嗎?這世界上哪還有比你更有人性的存在呢?”
“降臨……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喻尋沉默片刻後說道, “那是‘神’的力量的投射, 祂能感知到你的渴望。人類的身體很難接受這種力量的投射,只能分批次進行, 但每次降臨依然會帶來附加的污染……我不希望你被污染。”
“可如果你攔截了那些污染, 你自己豈不是就會……”
喻尋笑着搖了搖頭:“當初我第一眼見到柏塔神龛裏的那位‘神’時,降臨值就直接滿了, 所以我才會當場死亡——這具身體已經不算是人類了,況且,反正已經被污染到亂七八糟了,再多一點也沒事。”
只是他沒辦法頻繁動用超自然力量了。
畢竟……那些污染到底會影響他的心智,他不想再陷入瘋狂,所以只能限制自己。
夏年沉默了良久。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一切都太洶湧、太濃烈,即便是對已經走過了漫長道路的她而言,都顯得如此令人無法适從。
她看着喻尋,恍惚間感覺他将什麽東西傳遞給了她,沉重、滾燙、燃燒着、搏動着、轟然作響。
她不知道該如何感激他。
又或者,他需要的,也不是她的感激。
“所以……”她低聲說道,“以前的路,我一直都走錯了。”
憑借着一個人的力量,是永遠無法戰勝這個世界的統治者的。
那些被固定下來的規則、那些漫長而平靜的絕望、那些壓倒性的空洞目光,是比潮汐更加深黑恐怖、無從逃脫的深淵。
一只火把永遠無法照亮整個夜空,哪怕改朝換代,也不過是從一個深淵墜入了另一個深淵。
她隐隐約約感覺到了“自我”的存在,可那依然漫布迷霧,讓她看不清、摸不着。
“沒關系。”喻尋說道,“我們還有時間。”
“可時間已經不多了。”她低聲說道。
喻尋沒有再說什麽,只是站起了身,從一旁的酒架上取下了一杯酒,放在了原型的玻璃桌上。他一邊倒酒,一邊語帶笑意道:“別這麽憂心忡忡,今晚可是我開業的好日子,酒水全免,怎麽看起來我的貴客一口都還沒喝呢?”
夏年失笑。
“最後一個問題。”夏年說道。
喻尋:“嗯?”
“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麽?”
“神?”
“對。”
喻尋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雖然我親眼見過祂的外在生命形态,但……總覺得很難用三言兩語描述呢,而且我那時候太小,記不太清了。”
“祂的名字甚至無法被提起。”
“我可以随便提,沒關系的。”喻尋微笑着說道,“準确來說,我的力量與祂同源,所以祂不會因為我提起了禁忌而鎖定我——”
他停頓了一下,輕聲說道:“季和盛稱呼祂為——初誕者。”
夏年驟然感覺到一陣電流從脊椎處升起,她瞳孔微微一縮,忽然就明白了當初那三個不能被提起的字眼到底是什麽。
“為什麽要叫這個名字?”她疑惑道。
喻尋聳了聳肩。
“天知道呢。”他将酒杯遞給了夏年,眯起眼睛微笑,“幹杯。”
——為這遲來了六十多年的重逢。
……
夏年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
她很高興。特別高興。心中的一些疑惑終于得到了解答,也終于真正意義上了解了小喻——這個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她都覺得對不起的人。
他們在一起聊了很多很多,大多都是以前在潮汐瞭望時的事情。
那時候大家都還稚嫩,郁賢單純到只知道埋頭做學術,喻尋更是吊兒郎當不務正業,誰都不會想到,未來竟會發生那麽多的事情。
酒精開始上頭之後,夏年便絮絮叨叨地向他吐槽起自己在十多次輪回中遇到的奇葩事。
“小喻啊,臨星城有些人有多奇葩,你真的……想都想不到。”她苦大仇深崩潰道,“就我當市長那幾年,你知道嗎,我真服了,什麽爛人都有。搞同的、□□的、施虐癖的、煉銅的、嗑藥的、養小鬼的、搞巫術的、搞邪教的、還有異食癖,你都想不到他們喜歡吃什麽東西,還逼着別人一起吃!我真吐了……就連賈钰出軌謀殺他發妻那檔子事兒都顯得格外清新脫俗!”
喻尋喝得微醺:“別說出來,我還想多吃點小甜點呢。”
夏年接着說道:“我真覺得臨星城上層變态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九,權力太扭曲人了……而且你那個弟弟!季景山!”
她很沒有素質地拍了一下桌子,怒氣沖沖道:“你弟弟真是全臨星城頭一號的變态,他搞冰|戀!”
喻尋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我真吐了。”夏年說道,“爛人一個。傲慢,自戀,殘忍,目中無人。這也就算了,誰知道他竟然還……嘔……”
她感覺到酒氣沖了上來,忍不住幹嘔了一聲。
喻尋:“他怎麽你了!?”
夏年反而被吓一跳,她還沒見過小喻生氣的樣子,那一瞬間爆發出的壓迫感強到可怕,她立刻酒醒了大半,這才意識到自己在抱怨着什麽。
她頓了好一會兒,說道:“……你不知道嗎?”
喻尋簡直要瘋了 :“我怎麽會知道?我都不認識他,他特麽誰啊,我殺了他!”
“總、總之……”夏年說道,酒精又上頭了,但還能想着趕緊轉移話題,“第一區真是個藏污納垢的恐怖地方……而且我跟你說,我當時被人擄了去逼供,真變态啊這群人,他們簡直……他們竟然……他們還差點——”
她猛地給自己灌了一大口酒,憤怒道:“沒疼死都給他們惡心死了!”
喻尋臉色依然很難看,幾乎能稱得上是陰沉。他語氣低沉道:“遲早把季景山弄死。”
夏年:“……他是你弟弟。”
“他不是!”喻尋連忙撇清幹系,“小年,雖然我從身世上來說是季家的人,但我跟他可是連面都沒見過,你不要憑空污人清白。”
“我沒有……而且,”夏年說道,“你別弄死他。”
喻尋愣了一下,他的神色肉眼可見地變了。
他大驚失色地看着夏年,就像是她發表了什麽驚世駭俗的言論般。
夏年接着說道:“讓我來。”
喻尋一聽,總算松了口氣,這才放下了心。
他忽然又反應過來道:“等等,你剛才說被擄去逼供——他們對林诘栩做了什麽!?”
酒精和過于放松的氛圍已經讓兩人的反t應速度全部打了對折,夏年回憶了半天,才慢吞吞說道:“沒什麽,就是……不行,我不能和學生講血腥的東西。”
雖然喝得有點上頭,但她依然是個遵守師德的好老師呢。
喻尋的手攥着她死死不放,他垂着頭,看不清表情,或許是因為他喝得有點多了,說話便有些口齒不清:“……我一定要弄死他們。”
“他們早就死了。”夏年無所謂道,她迷迷糊糊間也意識到不能再講了,便說道:“你呢,小喻,你有遇到什麽有趣的……”
說到這裏,她忽然一個激靈,又清醒了不少。
——小喻怎麽會遇見奇葩或者有趣的人呢?他一直都在那個地方……
某種心悸再度襲來,夏年忽然說不下去了。
她想,如果是她的話,她寧可選擇在牆外撞得滿頭是血,也不肯在一個空洞無趣又狹窄昏暗的地方,呆上五十年。
于是她幹脆不說了。
過去的便讓它過去吧。
未來依然是未知,但她相信,未來的天空一定會是陽光普照的。
“所以,你這次回來,是打算做些什麽大事嗎?”她轉移話題問道,“你都這麽……有錢了。”
喻尋沉默了片刻之後,總算是冷靜了下來。
他點了點頭:“我當然是來幫你的。”
“嗯?你要怎麽……幫我?”
他垂下眼,看着醉眼朦胧,捏着酒杯,臉上帶着微醺的紅暈,笑眯眯地看着他的人。
……真好。他想着。能夠看見她這般不設防的模樣,或許便是他最大的幸福了。
即便……她好像什麽都沒意識到。
沒關系。他想着,沒關系。未來還很長,他們也還有更重要的使命未能完成。
所以,他不着急。
他輕聲說道:“同你一起……徹底摧毀柏塔。”
……
夏年走出地平線酒吧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兩點鐘了。
酒吧裏面依然人聲鼎沸,天知道今天到底有多少酒水被灌進了第六區人的肚子,流水席般不知道換了多少批人。
但總有人依然清醒着,總有人依然狂歡着,總有人在這無盡的夜色中釋放着激情。
喻尋本來想留她在酒吧裏休息的,反正距離上班的地方也近。
但夏年拒絕了,理由是這兒的沙發沒她的小窩舒服。
喻尋:……
喻尋非常認真地考慮買個夏年同款小床放在最豪華的包廂裏。
于是,在稍微喝了點醒酒飲料之後,夏年便離開了地平線酒吧。米歇爾她們早就已經喝得醉醺醺,從侍者那得知夏年被當作貴賓去了包廂之後也放棄了把她撈過來的想法,一小時前已經各回各家了。
喻尋想要送她回家,但夏年拒絕了。
“我們最好不要被人目擊到在一起。”她說道,“而且……你這店裏面總得留個人。”
他現在一個活人員工都沒有,全都是機器人在忙前忙後。
“你一個人沒問題嗎?”
“當然。”夏年說道,“你把老師當什麽小寶寶了嗎?”
喻尋失笑,便也沒再堅持。
于是,她便獨自一人順着第六區的街道往半月巷走。
第六區治安已經較她剛來的時候好了不少,大多數第六區人都是群星之子,道德水準水漲船高,街溜子和乞丐也基本都消失了。
此時的街道上十分安靜,酒吧的音樂聲在關上門後便被徹底隔音,整個第六區就像是被黑夜的帷幕籠罩,靜谧而昏暗。
太安靜了。
她想着。
天上忽然下起了小雨。在大漲潮之後,天氣愈發難以預測了,雨水也越來越多。
她加快腳步,很快就走到了半月巷,在步入那狹窄的巷口之際,她忽然看見有個熟悉的背影站在入口處,撐着一把黑傘,一動不動地站着。
酒精依然在夏年的腦海中不慌不忙地轉悠着。
她一時沒來得及思考,便有些疑惑地走上前去,出聲喊道:“……小喻?”
他怎麽跑到她前面來了?
話音剛落,她忽然感覺到不對。
那人轉過臉,遙遙注視着她,一動不動。他那燦爛如太陽般的金色眼眸在昏黑夜色中亮起,明明是暖色,卻顯得格外陰沉和冰冷。
他安靜地站在那裏,如同鎖定獵物般注視着夏年。
夏年酒一下全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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