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崖上,阴风怒号。
姜璃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跟随楚逸沿着陡峭的山路前行。三天前,他们以"巡查北境"的名义离开玄天宗,一路疾行,终于在这日黄昏抵达目的地。
"前面就是断魂崖了。"楚逸指着远处一座形如刀削的悬崖,"据说当年许星河就是从那上面坠落的。"
姜璃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断魂崖比她想象的更加险峻,崖壁近乎垂直,云雾缭绕间看不见底部。这样的高度坠落,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们分头找找线索。"楚逸提议,"我去东侧,你去西侧,一个时辰后在此汇合。"
姜璃点头同意。分开行动正合她意——虽然楚逸提供了帮助,但她始终无法完全信任这位大师兄。
西侧山路崎岖难行,姜璃不得不时而攀爬,时而御剑飞越。随着深入,她感到一股奇异的灵力波动,时强时弱,像是某种召唤。
循着这股感应,姜璃来到一处隐蔽的岩缝前。岩缝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她犹豫片刻,还是挤了进去。
岩缝内别有洞天——一个天然形成的洞穴呈现在眼前,洞顶垂下无数钟乳石,地面则布满石笋。最引人注目的是洞中央的石台,台上刻满了繁复的符文,有些已经模糊不清,但依稀可辨与混元珠有关。
姜璃小心地靠近石台,发现台面上有一片暗褐色的痕迹——干涸的血迹。她伸手轻触,突然一阵眩晕袭来,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
一个白衣男子被铁链锁在石台上,面容憔悴却坚毅;
赵青云手持混元珠,口中念念有词;
刺目的光芒爆发,白衣男子痛苦嘶吼;
最后是一声巨响,白衣男子挣脱束缚,撞向赵青云,两人一起冲出洞穴...
画面戛然而止,姜璃踉跄后退,额头布满冷汗。那些是许星河的记忆碎片!他的血浸透了石台,残留的神识在二十年后仍未完全消散。
"父亲..."
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从洞穴深处传来。姜璃浑身一颤,循声望去——阴影中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许长歌。
三年时光在他身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他比从前更加挺拔,轮廓更加分明,眉宇间多了几分沧桑。一袭黑衣勾勒出精瘦的身形,腰间悬着一柄古朴长剑。最让姜璃心痛的是他眼中的神色——曾经的温柔被深深的疲惫取代,只剩下看向她时那一闪而过的光亮。
"长歌..."姜璃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双腿像生了根一般无法移动。
许长歌也没有上前,只是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注视着她:"你不该来这里。"
简单的五个字,却让姜璃鼻尖一酸。三年了,她设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却没想到会是这般疏离。
"我看了你的玉简,找到了槐树下的铁盒。"姜璃努力控制着声音的颤抖,"我知道了一切...关于你父亲,关于混元珠..."
许长歌的眼神骤然锐利:"你告诉谁了?"
"没有别人!"姜璃摇头,"只有我知道。"
许长歌似乎松了口气,但警惕未减:"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楚逸带我来的。"姜璃如实相告,"他说他欠你父亲一个人情。"
"楚逸?"许长歌眉头紧锁,"不可能。楚逸二十年前就死了。"
姜璃如遭雷击:"什么?那现在玄天宗的..."
"应该是他的孪生弟弟楚风。"许长歌声音冰冷,"当年楚家兄弟一起遇袭,楚逸为保护弟弟身亡。楚风后来加入玄天宗,冒用兄长身份...他接近你,必有所图。"
姜璃想起楚逸那些微妙的表情变化,恍然大悟。难怪他时而温和时而阴郁,原来是两个人格在交替!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许长歌突然神色一变,抓住姜璃的手腕,"有人来了!"
洞外传来脚步声,不止一人。许长歌拉着姜璃迅速躲到一处石笋后方,同时掐诀布下隐匿阵法。
刚藏好身形,三个人影就进入了洞穴。为首的是"楚逸",身后跟着两名黑袍人,气息阴冷诡异。
"搜!"楚逸——或者说楚风——厉声命令,"许长歌肯定来过这里!"
两名黑袍人分散开来,仔细搜查洞穴每个角落。姜璃屏住呼吸,感觉到许长歌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温暖而有力。
"师兄,这里!"一名黑袍人发现了石台上的血迹。
楚风快步上前,检查血迹后露出狞笑:"许星河的血...还有残留的神识!"他取出一块黑色晶体,按在血迹上,"正好用来追踪他儿子的下落!"
晶体发出幽幽红光,缓缓浮起,指向...姜璃和许长歌藏身的方向!
"找到你们了。"楚风阴森一笑,挥手打出一道黑光。
许长歌一把推开姜璃,同时拔剑出鞘。剑光如星河倾泻,将黑光斩碎。但这一举动也彻底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姜师妹,真让我失望。"楚风摇头叹息,"居然勾结叛宗者后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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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姜璃怒斥,"你冒充楚逸,才是真正的叛徒!"
楚风不以为意,对两名黑袍人下令:"活捉许长歌,女的杀了。"
战斗瞬间爆发。许长歌剑法凌厉,一人独战两名黑袍人不落下风。姜璃则对上楚风,玄阴灵力化作漫天冰晶,呼啸着袭向对方。
"三年不见,进步不小嘛。"楚风轻松化解攻击,语气轻佻,"可惜还不够看!"
他双手结印,一道黑焰从掌心喷出,化作狰狞鬼面扑向姜璃。姜璃仓促布下的冰盾在黑焰面前如同纸糊,瞬间被击穿。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剑光横空出世,将黑焰一分为二。
"走!"许长歌抓住姜璃的手臂,向洞口疾退。
楚风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地取出一枚铃铛,轻轻一晃。清脆的铃声在洞中回荡,姜璃顿时头痛欲裂,体内灵力紊乱不堪。许长歌也闷哼一声,嘴角渗出血丝。
"噬魂铃!"许长歌咬牙道,"你果然是魔修!"
楚风大笑:"现在知道太晚了!"他再次摇铃,这次声音更加刺耳。
姜璃痛苦地跪倒在地,视线模糊间,她看见许长歌从怀中掏出一物——正是那块玄天令!他将令牌抛向空中,一口精血喷在上面。令牌顿时光芒大盛,化作一道光幕将两人笼罩。
"抓紧我!"许长歌低喝。
姜璃死死抱住他的腰。下一刻,天旋地转,两人被一股巨力拉扯着,瞬间消失在原地...
当姜璃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简陋的山洞中。许长歌半跪在一旁,脸色苍白如纸。
"这是哪里?"姜璃虚弱地问。
"断魂崖下的一处隐秘洞穴。"许长歌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玄天令的传送功能只能用一次...我们暂时安全了。"
姜璃这才注意到许长歌的后背有一大片焦黑,显然是刚才被楚风的黑焰所伤。她连忙取出随身携带的伤药:"你受伤了!"
许长歌任由她处理伤口,目光复杂:"为什么来找我?"
姜璃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因为...我相信你。而且..."她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我想见你。"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许长歌的眼神瞬间柔软。他轻轻握住姜璃的手:"对不起...这些年让你一个人面对危险。"
姜璃摇摇头,问出了埋藏已久的问题:"这三年,你都去了哪里?"
许长歌叹了口气,开始讲述他的经历。逃离玄天宗后,他一直在追查父亲冤案的真相。通过许家祖传的秘法,他确认父亲确实已经身亡,但临死前将混元珠的珠核封印在了儿子体内。这也是为什么赵青云二十年来一直在寻找许家后人。
"七星连珠之夜即将到来。"许长歌神色凝重,"那是混元珠力量最强的时候。赵青云计划在那天强行抽取我体内的珠核,与珠体融合,完成他的禁忌实验。"
"什么实验?"姜璃追问。
"他想要打破正魔界限,创造出同时拥有两者优势的'完美功法'。"许长歌冷笑,"为此他不惜与魔修合作,暗中培养势力。楚风只是其中之一。"
姜璃想起赵青云那些反常的举动,恍然大悟:"所以他收我为徒,是因为玄阴灵体对混元珠有感应?"
许长歌点头:"不仅如此。玄阴灵体还是激活混元珠的关键...他一直在利用你。"
这个事实如同一把尖刀刺入姜璃心脏。五年的师徒之情,原来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我们必须阻止他。"姜璃坚定地说,"距离七星连珠还有四天,我们该怎么办?"
许长歌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图:"这是我三年来调查的结果。赵青云在玄天宗后山的'观星台'布下了大阵,准备在七星连珠之夜施法。我们需要先找到珠衣——混元珠的第三部分。"
"珠衣在青溪村的老槐树下?"姜璃想起许星河留下的信息。
"对,但取珠衣需要玄阴灵体的精血为引。"许长歌歉然道,"这也是我不得不联系你的原因..."
姜璃并不介意被利用,她更关心另一个问题:"如果集齐三部分,我们能毁掉混元珠吗?"
许长歌摇头:"混元珠是上古神器,无法摧毁。但我们可以重新封印它,或者...抢先认主。"
"认主?"
"混元珠有灵性,会选择主人。"许长歌解释道,"若能在赵青云之前得到它的认可,就能阻止他的阴谋。"
两人商议至深夜,最终决定明日一早前往青溪村取珠衣,然后直奔玄天宗阻止赵青云。
黎明时分,姜璃从浅眠中醒来,发现许长歌不在洞中。她走出洞口,看见他站在崖边,眺望远方的晨曦,背影孤独而坚定。
"睡不着?"姜璃走到他身旁。
许长歌没有回头,轻声道:"这些年,我每晚都会想起父亲坠崖前的最后一刻...他把我藏在岩石缝隙里,自己引开追兵。"
姜璃默默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他指尖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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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誓要为他洗刷冤屈。"许长歌终于转头看她,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但我没想到会把你卷入危险..."
"是我自己选择的。"姜璃微笑,"就像当年在溪边选择救你一样。"
许长歌凝视着她,突然伸手轻抚她的脸颊:"姜璃,如果这次能活下来..."
他的话没能说完。远处天空突然出现几个黑点,正迅速接近。
"是追兵!"许长歌脸色大变,"快走!"
两人迅速收拾行装,御剑向青溪村方向飞去。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姜璃认出为首的正是楚风,他脚下的飞行法器散发着不祥的黑气。
"分头行动!"许长歌当机立断,"我去引开他们,你去取珠衣!"
"不行!"姜璃坚决反对,"太危险了!"
许长歌却已经调转方向:"记住,老槐树下三尺,以血为引!"说完,他加速迎向追兵,剑光如虹,瞬间斩落一名黑袍人。
姜璃咬牙继续前行,眼中噙着泪水。她知道许长歌的选择是对的,但分离的痛苦依旧撕心裂肺。
半日后,姜璃终于抵达青溪村。村子依旧宁静祥和,仿佛与修仙界的腥风血雨毫无关联。她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来到后山的老槐树下。
按照许长歌的指示,姜璃在槐树根部下挖三尺,果然发现一个玉盒。盒子上刻着与混元珠相似的纹路,中央有一个小小的凹槽。
姜璃咬破手指,将血滴入凹槽。玉盒发出柔和的光芒,缓缓打开。里面是一层薄如蝉翼的透明纱衣,触手冰凉,却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庞大灵力。
"这就是珠衣..."姜璃小心地将其收好,正准备离开,突然感到一阵心悸——许长歌有危险!
她顾不上隐藏行踪,直接御剑冲天而起,循着那股感应飞去。飞出不到十里,她就看见了远处的战斗——许长歌被五名黑袍人围攻,身上已是血迹斑斑。楚风站在一旁,手中噬魂铃不断摇晃,每一次铃声都让许长歌动作一滞。
"长歌!"姜璃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许长歌抬头看见她,眼中闪过惊喜,随即变成惊恐:"别过来!快走!"
楚风也发现了姜璃,狞笑道:"正好一网打尽!"他改变目标,噬魂铃直指姜璃。
刺耳的铃声让姜璃头痛欲裂,飞剑失控坠落。她勉强稳住身形,却见一道黑光直奔面门而来。
"不!"许长歌怒吼一声,不顾身后袭来的攻击,飞身扑向姜璃。
黑光穿透了他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许长歌重重摔在姜璃面前,气息迅速萎靡下去。
"长歌!"姜璃扑到他身边,手忙脚乱地想要止血,但伤口太大,鲜血不断从指缝间涌出。
许长歌艰难地抬手,轻触她的脸颊:"拿...拿到珠衣了吗?"
姜璃泪如雨下,连连点头:"拿到了,你别说话,我带你走..."
"来不及了..."许长歌的呼吸越来越弱,"记住...七星连珠...子时...观星台..."他的手无力地垂下,眼睛缓缓闭上。
"不!不要!"姜璃抱着他痛哭失声,全然不顾逐渐逼近的敌人。
就在楚风即将得手之际,一道白光从天而降,将他和黑袍人全部击退。姜璃抬头,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宗主凌霄子!
"宗主..."姜璃茫然地看着这位平日威严的长者。
凌霄子看了眼奄奄一息的许长歌,叹息道:"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他从袖中取出一枚丹药,"给他服下,可保三日性命。"
姜璃连忙照做。丹药入口即化,许长歌的呼吸稍稍平稳了些,但仍昏迷不醒。
"宗主,赵青云他..."
"我知道。"凌霄子打断她,神色复杂,"二十年前我就有所怀疑,但苦无证据。直到你开始调查,我才确定他确实走上了邪路。"
姜璃恍然大悟:"所以您一直暗中关注我?"
凌霄子点头:"我本想借你引出更多证据,却没想到事情发展至此。"他看着许长歌,轻声道,"许星河是个正直的人,可惜..."
"宗主,我们必须阻止赵青云!"姜璃急切地说,"七星连珠之夜,他计划..."
"我知道他的计划。"凌霄子沉声道,"但宗门内已有半数长老被他控制,正面抗衡胜算渺茫。"
姜璃握紧珠衣:"我们有混元珠的两部分,只差珠体..."
"不,你们还差最关键的东西。"凌霄子摇头,"许长歌体内的珠核被封印了,需要特殊方法才能取出。而赵青云已经准备好了这个方法——就是你,姜璃。"
"我?"
"玄阴灵体的精血,配合七星连珠时的天象,可以强行破开封印。"凌霄子解释道,"这也是赵青云收你为徒的真正原因。"
姜璃低头看着昏迷的许长歌,心如刀绞。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是赵青云计划中的一枚棋子。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凌霄子取出一枚玉简,"这是我多年来收集的赵青云罪证。你带着许长歌和珠衣,前往观星台。在七星连珠的那一刻,三部分混元珠会相互吸引。届时..."
他的计划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打断。远处天空乌云密布,雷光闪烁——那是玄天宗的方向!
"开始了!"凌霄子脸色大变,"赵青云提前启动了阵法!"
姜璃背起许长歌,坚定地说:"我去观星台。"
凌霄子深深看了她一眼:"小心楚风...他不仅是魔修,还是赵青云的亲生儿子。"
这个惊人的真相让姜璃愣了一瞬,但很快她就调整心态,御剑而起。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她都必须完成许长歌的使命——不仅为了洗刷许星河的冤屈,更为了这个为她挡下致命一击的少年。
身后,凌霄子的声音远远传来:"记住,七星连珠时,混元珠会选择心灵纯净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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