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马踏碎最后一捧戈壁残雪时,秦朗已能望见地平线上绵延的秦岭余脉。
张龙牵着驮货的骟马跟在左侧,铜盔下的脸膛被风沙吹得黝黑,腰间佩刀的穗子上还沾着去年姑臧城头的血渍——这三个月来,他带着赵虎、马汉一直负责陈家内眷的护卫,直到城围稍解才归队。
右侧的赵虎正低头擦拭弩机,弓弦上缠着的红绸是临行前陈成塞的,说是“镇北虎”的鬃毛,能避邪。
“公子,前面就是雍州地界了。”
马汉催马赶上,他擅长辨路,此刻指着远处山口道,“斥候回报,雍州刺史王仲年已差人在界碑处迎候。”
秦朗勒住缰绳,望着山口那面迎风招展的“王”字旗。雍州自古便是关中屏障,此刻却透着股异样的喧嚣——寻常州府地界,迎候官员至多带十数亲卫,可眼前那队甲士足有百人,刀枪在阳光下明晃晃的,不像接风,倒似列阵。
“张龙,去看看。”他沉声道。
张龙应了声,拍马向前。未及山口,便听对面甲士中有人高喝:“来者可是京城秦公子?我家刺史大人已备下酒食,为公子洗尘!”
话音未落,张龙忽然勒马急停。他瞥见甲士队列里,数人握刀的手势竟是五皇子亲卫独有的“锁喉式”——那是当年在羽林卫时,与五皇子麾下“黑鸦卫”交手过的印记。
“公子!有诈!”张龙猛地拔刀,刀光劈开尘土。
同一时刻,山口两侧的密林里骤然响起梆子声。数百名蒙面人从树后冲出,手里的环首刀泛着蓝汪汪的毒光,直扑秦朗一行。
“保护公子!”
赵虎怒吼着举起弩机,“嗒嗒”两声,前排两名刺客咽喉中箭,倒地时手里还攥着淬毒的飞镖。马汉则迅速从行囊里取出信号弹,拧开机关,一枚焰火“咻”地窜上天空,在暮色中炸开金黄的花。
秦朗翻身下马,躲到骟马身后。他认出为首的刺客首领——那人左耳缺了半只,正是去年在姑臧城外劫杀信鸽的黑鸦卫分队长。看来五皇子虽被困东宫,余党却早已散入各州,布下杀局。
“秦朗!拿命来!”缺耳刺客挥刀劈来,刀锋带着破风之声。
秦朗就地一滚,拔出靴中匕首格挡。“当”的一声,匕首竟被砍出个豁口——对方用的是精钢打造的军用佩刀,显然早有准备。
“撤!往雍州城方向!”秦朗低喝。他知道此地离州城不过二十里,只要赶到城下,王仲年纵有反心,也不敢在明面上动手。
张龙挥舞大刀断后,刀风扫过,竟将两名刺客连人带刀劈为两半。赵虎则边退边放弩,每支箭都精准射向刺客的手腕脚踝,卸其兵刃。马汉护着秦朗,从袖中撒出一把石灰粉,趁刺客闭眼时甩出绳索,将为首的缺耳刺客绊倒。
混战中,秦朗忽然瞥见密林深处闪过一道熟悉的黑袍身影。那人动作快如鬼魅,短刀翻飞间,竟将两名正要包抄的刺客割喉——是秋菊?她怎么会在此地?
未及细想,缺耳刺客已从地上爬起,狞笑着抛出三枚毒烟弹。刹那间,黄绿色的烟雾弥漫开来,带着刺鼻的硫磺味。
“屏住呼吸!”秦朗拽着马汉后退,却觉喉头一甜,显然吸入了少量毒气。张龙背起中毒的赵虎,三人且战且退,黑马驮着秦朗的行囊,受惊地嘶鸣着冲进烟雾。
待烟雾散去,密林已恢复寂静。秦朗扶着树干喘息,只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刺客尸体,却不见了缺耳刺客的踪影。张龙将赵虎放在草地上,撕开他中镖的衣袖——镖头上果然刻着五皇子亲卫的玄鸟印记。
“公子,赵兄弟中了‘牵机毒’。”
张龙的声音发颤,“得赶紧找解药。”
秦朗蹲下身,点了赵虎几处大穴延缓毒性,目光扫过四周。他注意到那名黑袍人消失的方向,有块半埋在土里的石碑,上面刻着“忘忧谷”三个字——这名字,倒与秋菊医馆的忘忧草暗合。
“马汉,你去雍州城报信,就说遭遇黑鸦卫伏击,让王仲年立刻派军医来。”
秦朗解下腰间水囊,喂赵虎喝了两口,“张龙,你随我去忘忧谷看看,那黑袍人或许能解牵机毒。”
两人循着脚印走进密林深处,越往里走,草木越是繁盛,竟有溪水潺潺流过。溪边的岩石上,散落着几瓣淡紫色的忘忧草花,显然有人刻意栽种。
“前面有动静。”张龙握紧刀柄。
只见溪水转弯处,搭着间简陋的草庐。草庐前,那名黑袍人正背对着他们,将一株草药捣碎在石臼里。听见脚步声,她缓缓转过身——面纱已被风吹落,露出左眉尾那道熟悉的疤痕。
“秋菊?”秦朗震惊地看着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秋菊将捣好的药糊递给张龙:“牵机毒需用忘忧草配七叶一枝花,方才看你们中毒,便抄近路过来了。”她的语气平静,仿佛只是路过帮个小忙。
张龙连忙给赵虎敷上药糊,果然见他脸上的青黑渐渐退去。秦朗这才注意到,秋菊的袖中藏着枚银月令牌,与姑臧巡防营的不同,上面刻着“月神教暗堂”的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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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月神教暗堂的人?”
秋菊低头清洗石臼,溪水映出她沉静的眉眼:“小姐命我沿途追查五皇子余党,没想到他们竟在雍州设伏。方才那缺耳刺客,已被我暗堂的人拿下,正在草庐里审问。”
草庐内,缺耳刺客被铁链捆在柱子上,嘴里塞着布团,眼中满是恐惧。秋菊揭开他衣襟,露出胸口一枚烙印——正是五皇子私兵的“玄鸟踏日”纹。
“说吧,雍州刺史王仲年是不是你们的人?”秋菊的声音冰冷,手里把玩着一枚淬毒的银针。
刺客浑身发抖,却咬紧牙关。秋菊冷笑一声,将银针刺入他肩头的“肩井穴”。刹那间,刺客发出凄厉的惨叫,仿佛筋骨被寸寸折断。
“我说!我说!”
他涕泪横流,“王仲年是五皇子的母舅,早已暗通款曲!他让我们在雍州道设伏,假称迎候,实则要取秦公子的首级……”
秦朗与张龙对视一眼,均是心惊。没想到雍州刺史竟是五皇子的内戚,难怪方才的迎候队伍如此诡异。
“五皇子还有多少余党在雍州?”秦朗追问。
“不知道……只知道他们在江州还有个秘密据点,藏着一批军械……”刺客的声音越来越弱,忽然猛地一挣,咬碎了口中的毒囊。
“不好!他服毒了!”张龙上前查看,刺客已气绝身亡。
秋菊擦了擦手,从刺客靴底取出枚铜哨:“这是黑鸦卫的联络信物,看来江州的水更深。”
她看向秦朗,“公子还要去雍州城吗?王仲年怕是已得知伏击失败,定会设下更狠的杀局。”
秦朗望着远处雍州城的方向,城楼上的旌旗在暮色中隐约可见。他知道,此行回京注定不会平坦,五皇子的余党遍布各州,而雍州,不过是第一个陷阱。
“去。”他握紧拳头,“不仅要去,还要让王仲年知道,姑臧城的人,不是那么好惹的。”
秋菊将铜哨递给秦朗:“月神教暗堂在雍州有三处据点,这哨子能调动他们。我先去江州查探军械库的下落,公子到了京城,可让太子殿下留意江州漕运。”
说完,她转身欲走,却被秦朗叫住:“秋菊……谢谢你。”
秋菊回头,月光落在她脸上,疤痕淡得几乎看不见:“保护姑臧城的人,就是保护我自己。”
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这是新晒的忘忧草,给令妹带着。”
看着她消失在密林深处的背影,秦朗握紧了手中的铜哨。张龙背起苏醒的赵虎,马汉也带着雍州城的消息赶来——王仲年果然称病不出,城门紧闭,显然已有防备。
“公子,咱们怎么办?”马汉问道。
秦朗望向雍州城,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绕开州城,走小路去江州。我倒要看看,五皇子的余党,还能藏多久。”
黑马重新踏上征途,蹄声踏碎林间的月光。秦朗知道,从姑臧城带回的不仅是军功,更是一场席卷天下的风暴。而他,必须在这场风暴中,为大陈,为姑臧,也为那些等他归来的人,劈开一条血路。
远处的雍州城,灯火星星点点,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秦朗摸了摸怀中的青铜酒壶,壶身上的“居延泽”三个字被体温焐得发烫,仿佛又听见姑臧城头那沉而稳的钟声,在风里说:
一路小心,我们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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