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微山藏书阁内，一缕沉香袅袅升起。
秦远展开那卷从戏子墓中带回的铜镜，镜面已经失去邪气，在晨光下泛着古朴的光泽。镜背刻着细密的符文，似篆非篆，似籀非籀，透着一股远古的沧桑。
"这是《淮南子》中提到的'阴符纹'。"云清歌指尖轻抚镜背，声音清冷，"《抱朴子》有载：'镜者，阴阳之交，可通幽冥'。此镜被施以邪术，成了勾连阴阳的媒介。"
她今日换了身素白道袍，发髻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书卷气。窗外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衬得肌肤如玉。
秦远凝视着她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洛神赋》中的句子："皓质呈露，芳泽无加"。他轻咳一声，收回思绪："能查出这符文的来历吗？"
云清歌取出一册泛黄的竹简，小心展开："《道藏·灵宝部》有类似记载，这种符文源自上古巫觋之术，本用于沟通天地，后来被邪修篡改"
她的话戛然而止。竹简某处突然无火自燃，眨眼间化作灰烬！
"禁制？"秦远剑眉微蹙。
云清歌神色凝重："有人在古籍上施了'讳字咒'，凡触及核心内容便会自毁。"她抬眸看向书架深处，"或许《云笈七签》中另有线索。"
两人来到藏书阁最里间的禁书架前。这里收藏的都是历代掌门标注过的珍本，平时连核心弟子都不得随意翻阅。云清歌取下一卷用紫绫包裹的竹简，解开系带时，一缕幽香飘散开来。
"苏掌门批注过的《黄庭经》。"她轻声道，"其中有段关于'镜鉴阴阳'的见解"
秦远凑近细看，竹简边缘果然有娟秀的朱批：「镜者，心之府也。正则为鉴，邪则为祟。昔年青城山有妖道以童女血祭铜镜，炼就'阴鉴'十二面，后为张天师所破」
正读到关键处，窗外突然传来"嗒"的一声轻响。
云清歌反应极快，袖中滑出一枚铜钱激射而出！
"哎哟！"
一声痛呼，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秦远推开窗户，只见叶青霜揉着额头坐在地上，身边散落着几本剑谱。
"我、我是来送掌门要的剑谱"她红着脸解释，眼睛却不住地往云清歌手上瞟。
云清歌将竹简重新裹好，唇角微扬："想看就直说。"
叶青霜眼睛一亮，立刻爬起来凑到窗前："云姑娘，那个铜镜真的能照出鬼吗？"
"不仅能照鬼，还能摄魂。"秦远敲了敲她的额头，"所以小孩子别乱碰。"
"我才不是小孩子！"叶青霜鼓起脸颊，"我都学会'清微九剑'第七式了！"
云清歌忽然问："想学镇魂术吗？"
叶青霜呆住："可、可以吗？"
"明日卯时，后山石台。"云清歌说完，转身回到书架前，留下叶青霜在原地兴奋地手舞足蹈。
秦远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庄子》中的话："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这些女子性格迥异，却能在危机时刻彼此扶持，倒真应了这句古语。
——
夜幕降临，秦远在房中研读从藏书阁带回的《灵飞经》。这部道经记载了不少克制阴物的法诀，其中"三皇内文"尤为玄妙。
"叩、叩。"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秦远开门，只见林雅抱着一个食盒站在外面，脸颊微红："我、我做了些点心"
她今日穿了件淡青色的襦裙，发间只簪了一朵小小的茉莉，素净淡雅。秦远想起《诗经》中"有美一人，清扬婉兮"的句子，不禁莞尔："进来吧。"
食盒里是几样精致的江南点心，最上面还放着一张新画的符箓。
"这是"
"护心符。"林雅小声说，"我按《灵宝度人经》里记载的方法画的，虽然比不上云姑娘的"
秦远拿起符箓，只见朱砂笔迹工整秀丽，隐约有灵光流转。他忽然握住林雅的手："进步很大。"
林雅的手柔软微凉，被他握住时轻轻一颤。她垂眸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忽然轻声道："我今天在镜子里又看到那个戏子了。"
秦远神色一凛："什么时候？"
"画符的时候。"林雅声音发颤，"墨汁里突然浮现她的脸，还对我笑"
秦远将她拉入怀中，掌心贴在她后背，缓缓渡入纯阳真气："可能是残存的怨念。别怕，有我在。"
林雅将脸埋在他胸口，闷声道："我不怕鬼我怕的是那个红伞人。他故意把镜子散布到各处，到底想做什么？"
"《阴符经》说：'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秦远轻抚她的长发，"邪修之辈，所求无非长生、力量这些执念。"
窗外月光如水，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交叠成一幅静谧的画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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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卯时，后山石台。
云清歌一袭白衣立于晨雾中，正在指导叶青霜结印。见秦远走来，她微微颔首："来得正好。"
叶青霜兴奋地挥手："秦师兄！云姑娘在教我'三清指'！"
"《云笈七签》有云：'三清指者，上应日月星，下合精气神'。"云清歌声音清冷，"你且看好。"
她双手结印，指尖流转间竟有淡淡青光萦绕。叶青霜依样画葫芦，却总是差了几分神韵。
秦远忽然上前，从背后握住叶青霜的手腕："这里要再抬高三分。《黄庭经》说：'指如悬剑，气似流珠'。"
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叶青霜瞬间从脸红到脖子，结结巴巴道："我、我明白了"
云清歌看着这一幕，眸光微动，忽然转身走向崖边："我去采些晨露。"
秦远跟了过去。崖边的石缝中生着一株青莲，花瓣上凝着晶莹的露珠。云清歌取出一只玉瓶，小心收集着。
"《神农本草经》称青莲露能'涤荡神魂'。"秦远摘下一片莲叶，"你最近神魂消耗过度？"
云清歌动作微顿："前夜超度戏子时，感应到镜中有异样。"她抬眸看向远处，"那些铜镜似乎只是某个更大阵法的一部分。"
秦远想起古籍上提到的"阴鉴十二面"，心头一凛："若真集齐十二面阴镜，会怎样？"
"《道藏》记载，张天师当年镇压的妖道，曾试图用十二阴镜布成'都天阴煞大阵'。"云清歌声音凝重，"阵成之日，可逆转阴阳，令方圆百里化为鬼域。"
山风拂过，掀起两人的衣袍。秦远忽然发现，云清歌的袖口有一道不起眼的裂痕，边缘泛着淡淡的黑气。
"你受伤了？"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云清歌想要抽回手，却被他牢牢握住。掀开袖口，只见她白皙的小臂上有一道细长的黑线，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
"镜鬼的怨气。"她轻声道，"不碍事。"
秦远指尖凝聚金焰，轻轻点在那道黑线上。黑线如遇克星，剧烈扭动起来。云清歌闷哼一声，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忍着点。"
金焰缓缓灼烧着怨气，云清歌的身子微微发抖。秦远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腰，将她揽入怀中。晨光中，两人的影子融为一体，分不清是谁在支撑谁。
"好了。"
黑线终于消散。云清歌长舒一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几乎整个人都靠在秦远怀里。她急忙后退一步，却不小心踩到湿滑的青苔——
秦远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四目相对，他忽然想起《道德经》中的话："柔弱胜刚强"。这个平日里清冷自持的女子，此刻在他臂弯中竟显得如此脆弱。
"师、师兄！"叶青霜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掌门找你！"
云清歌迅速站直身体，整理好衣袖，又恢复了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但秦远分明看到，她的耳尖染上了一抹绯色。
——
正午时分，秦远在议事厅见到了苏映雪。
"刚收到方寸山传讯。"苏映雪递过一封玉简，"云姑娘的师父推演出，红伞人下一个目标可能是姑苏城的'水月镜天'。"
秦远展开玉简，只见上面用金粉写着：「水月镜天，阴阳交泰之所。昔年葛仙翁于此炼'太阴真水'，留有古镜一面，可照三界」
"《拾遗记》中提过这面镜子。"秦远皱眉，"传说能照见前世今生。"
苏映雪微微颔首："三日后是甲子年甲子月甲子日，阴阳交替之时。若在那天用古镜布阵"
话未说完，窗外突然飞入一只纸鹤，落在案上展开成信笺。白锦曦潦草的字迹跃然纸上：
「速来药庐！林雅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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