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走在木制的楼梯上,陈景文看着上下行人络绎不绝,夸赞道:“钱叔,真是经营有方呀,我上次来时,可还没见过如此多人。”
钱掌柜听后笑道:“也不知到哪阵风吹的,我这客栈这两天一下子来了好多人。现在想想,估计是陈世侄,你这阵财风呀。”
人是这几天才多起来的嘛。
陈景文揣摩着钱掌柜的话,笑着回道:“钱叔,您可真会说话,客人都是您这张妙嘴说出来的吧。”
“啊~哈哈哈。好好好,不愧是陈兄的儿子,厉害,厉害!”
钱掌柜把几人送上三楼的房间,便招呼伙计赶紧送饭送菜。
不一会儿,一盘盘冒着热气的饭菜端上了桌,什么土豆炖鸡块、炒蒜苔、炒木耳、红烧肉色泽虽称不上精致但却胜在量大可口,比起家里的好太多了。
钱掌柜让几人慢慢享用就离开了,几人也不含糊,纷纷动筷,再配上一大碗白米饭,一番烟云过后,几人皆酒足饭饱。
“这晚饭,比我家中午吃的都好,好的多。”王远打了个饱嗝,向后靠在梳妆台上。
借着几盏柔柔的烛光,细细的打量起屋子来。黑漆木的大床上铺着厚厚的垫子,被子整齐的叠在床脚,塞满软软的棉花,像刚蒸熟的发面馒头。
床前是他们几人正围坐四周的红漆木桌侧边有镂空的雕花,旁边王远靠着的梳妆台上简单的放着一面镜子、一盒针线、茶壶、茶杯。
斜对面是一副看不出年代的字画和一扇关上的窗子,谈不上豪华但却让人感觉很舒服。
正当王远想看看字画上是什么内容时,陈景文悄悄凑过来说道:“在楼下的时候我留意到二楼的房间不少都亮着灯,按理说,这个季节一般不会住这么多人。我怕事情有变,你去打探打探。”
“为啥是我,刚吃饱,不想动。”王远白了陈景文一眼,根本不领情。
“你也不想节外生枝吧。”陈景文狡黠的看着王远说道。
王远暗自腹议到这话听着咋跟汪子枫说的似的。
但想起自己叔叔得知消息走漏时天塌下来般的样子,和这顿丰盛的晚饭,耸耸肩答应了下来。
出了门,王远先是在三楼转悠了一圈。
如钱掌柜所说三楼还真没几个人,除了王远几人住的屋子。
只有两间客房亮着灯,趁着店里小厮进门端茶送水的功夫,王远扫了眼屋内,一间住了个老太太,一间住了一对中年夫妇。
看他们穿衣打扮想来都是家底殷实之人。
手脚没有修炼的痕迹,不是修士。
三楼西边的尽头是一片露台。
王远穿过狭窄的走廊,登上露台,眼前豁然开朗。露台有一个房间大小的面积,零零散散的放着几张桌椅。
走到木制围栏前,俯身望去,四周大大小小的民宅尽收眼底,这个时间点基本都在吃晚饭,院子里忙碌的伙计也回了。
夜色降临,月明星稀,家家户户亮着油灯,仿佛能听到谈话和夹菜时碗筷碰撞声。
人生得意不外乎于此,登高望远,看尽万家灯火,品一份内心的祥和。
王远舒爽的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只觉得体内的元气,随之缓缓流淌。
“爽。”王远惬意的闭上双眼不自觉的说道。
“没想到这世间还有人,如我一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身后响起一声高亮的男声,王远感觉到他走到围栏的另一侧。
王远以为是三楼的那对中年夫妇,认同的微微颔首道:“当然,我这辈子最大的追求就是,自己吃饱,然后看着别人也吃饱。”说着伸个懒腰,缓缓睁开眼。
随着眼前的世界渐渐清晰,王元骤然转身向声源看去,开口道:“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整个露台空荡荡的,只有王远的话在空气中回响。
王远一阵错愕,不可思议的揉揉眼睛。
还是没人。
心里一惊,我说陈景文比我修为高怎么不出来探查呢?
原来这客栈不干净,不会有鬼吧。
从小就听说恶鬼不吃空腹人。我今晚吃的这么饱,八成被盯上了。
王远觉得一股凉气,从后脑勺蔓延到脚后跟。
“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你警告你呀,我可是二阶修士,有元气的那种。”王远不安的四处张望,露台上摆放的桌椅面无表情的像是在嘲笑他。
这鬼不会吸元气吧,我这点元气怕是不够它塞牙缝的。
“妈呀!”王远大嚎一声,冲进客栈。
露台下,堆放的喂马草料中,伸出一只手来。
一个灰头土脸的年轻人,挣扎的爬了出来。
年轻人身穿印竹纹白袍,头戴冠,腰配玉。
脸庞很瘦,一双眼眸极其明亮,犹如鹰隼一般锐利。
不过当下却略显沮丧,一手扶正头冠,一手拍打着衣摆。
嘴里嘟囔着:“姓汤的可真不地道,自己下江南查盗银案,一路上好吃好喝的。反倒把我派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找罪受。想我杨安天,在京城青衣卫里也算是人物,哪次查案不是当地官员端茶送水伺候着。”
杨安天看看头顶的露台,叹口气道:“也罢也罢,最近时运不济,逢赌必输,还是小心行事吧。不过,我怎么就从上面掉下来了。”说完揉着身上疼痛处,消失在黑暗中。
这边,王远正在往房间冲,打算质问陈景文一番。
明知山有虎,让兄弟先行。
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走到下二楼的楼梯口,却又有些心虚,这么狼狈的回去,该怎么说呢?
说有鬼的话,汪子枫准会笑话自己胆小,到时候可比遇到鬼还难受。
管他呢!
鬼就鬼吧,被鬼吃了总好过被汪子枫嘲笑。
顺着间廊走向下二楼的楼梯。
陈大公子很少有求人帮忙的时候,上次求王远帮忙做事,还是多年前柔儿决心要成为修士的时候。
为了让柔儿了解这条路是什么样子的,便花重金让王远陪着练了一个下午。
哼,现在知道我学的有用了,回想起一阶升二阶的时候,辅修的功法让他们几个跟着自己选,迎面而来嫌弃又鄙夷的眼神,一个个道貌岸然的说这是下三滥的招数,上不了台面,学会了丢人。
还那么大声的嚷嚷,让在场的几十号修士都戏虐的看着自己。
王远现在还清晰的记着汪子枫当时说的那句狗改不了吃屎,对自己幼小的心灵巨大的冲击。
要不是自己脸皮厚,换个人在那里说不定就暴毙当场了。
可到头来这种脏活还不都是让我干,你们倒好坏事不干好事也没落下。
这样想着很快就下到了二楼,王远四下张望一番确认没人后。
双手一拍丹田,刹那间涌上一股元气来,他慢慢的将元气沿身体中两条大脉,分别压到耳和足的相关穴道。
整个人以一种相当滑稽的方式,脖子一弯,侧耳贴到二楼的第一间门上,整个过程却悄无声息。
这一套功法名叫匿踪决,是二阶的一门辅修功法,只是碍于某些原因,修炼的人很少。
幽暗的长廊,橘红色的烛光忽明忽暗,墙上倒映着烛台防风罩的花纹。
一道黑影贴在客房门上。
这间没人。
王远没听到人的呼吸声,向前走到下一间门前。
三道粗壮的呼吸声,三个男的。
啪一声,一个浑厚的声音,“麻雀!!”另两个人一阵失落的喊叫,然后是铜钱碰撞的声音。
哦,是在打花牌。
王远走向下一间屋子,有两个人,呼吸声从若有若无到粗壮有力,再到若有若无,伴随着衣物掉落的琐屑声,好家伙一男一女,刚吃完饭就搞这个,唉,世风日下呀。
又连忙往下一间走。一个爽朗的笑声和俩个柔柔的咬耳声,说着些粗俗情话,不时有酒杯碰撞的声音,桌椅摇晃的吱吱声,一男两女,玩的真花。
王远又听了一会儿,红着脸傻笑着走向下一间。
又是相同的情话,相同的琐屑声,王远浮想联翩。
辣眼睛!呸!辣耳朵。
你别说,这真不是正常人干的事,王远有些理解陈景文他们抵触的眼神了。
缓了好一会儿,王远才鼓起勇气走向最里面的那个屋子,贴在门上屏住呼吸,屋里有四个人,咦,不对,是六个。
那两个人的气息优柔绵长,像是元气深厚的样子。
这里面是有高手呀,王远顿时来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