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景凤堂出来后，不过几日的时间，苏蔓菡就如同换了一个人般。

    她将自己关在房内，一门心思学习女工，太夫人和大夫人相继来看过，出门时都是面带微笑。

    府上下人都在夸这表姑娘。

    “姑娘。”岚菊将刚做好的琼叶糕放到柳絮身边，接着道：“近日太夫人和大夫人都在夸表姑娘变乖了，比以前更懂事。”

    柳絮此时正在看书，见状便将书放在一旁，拿了一块糕点。

    岚菊的面色微变，有些话蹦在嘴边却迟迟说不出口。

    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觉得不对劲也没用，她不是主子，一个下人，这么议论主子，就算再受宠，主子生气了她也得不到好处。

    她自己也觉得这么说不好，便想将话憋在肚子里，面色微沉。

    算了，也许是她多想了。

    “这是好事啊。”柳絮说着，发觉岚菊有些不对劲，她顿时将手中的糕点也放下了。

    “岚菊，你的意思是，此事并不是这么简单？”她说道，神情也变得严肃。

    见柳絮都这么说了，岚菊便一点也不遮拦了。

    “姑娘，虽然奴婢知道说这种话终归是不好的，但奴婢还是忍不住想要说一说。出于好奇，奴婢昨日也去瞧了瞧表姑娘，就瞧了这么一趟。奴婢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岚菊说得认真，又是一向稳重的丫鬟，柳絮已经信了八分。

    她微微点点头。

    “哪里不对劲，你说？”

    “昨日我去的时候见着了表姑娘，还同表姑娘说了几句话，说来也奇怪，表姑娘是背对着我，没有正眼瞧我一眼。那时候我并没有多想，想着我不过是一个下人，表姑娘不愿正眼瞧我也是应该的。正当我准备回来时，却看到表姑娘的身影，她好似出了一趟门。从寻花斋出来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表姑娘怎么就出了一趟门？”

    岚菊的意思，柳絮听懂了。

    出门时还见苏蔓菡在屋内，回来的路上却隐隐约约看见了苏蔓菡的身影。

    看错？柳絮自然不信，岚菊的话一听就知道有十分的把握。

    平日里她鲜少与苏蔓菡这个表姐打交道，每日就是请安时说几句客套话，久而久之，岚菊也能记住苏蔓菡的身姿形态。

    不得不说，真是人如其名。

    有时候她都羡慕苏蔓菡那曼妙的身姿，苏蔓菡本容颜姣好，有那样的身姿，更是锦上添花。

    她知道苏蔓菡来京的目的，二姑母走了已有三年，苏蔓菡出了孝期，苏家的人怎会费心给她商议亲事，否则不会将她送到盛京。

    若真是如她所想，她都不知如何评价这件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真的表姐出了门，寻花斋里的那个，是冒充表姐的。”没有带有疑问的语气，柳絮的语气十分肯定。

    就凭着说话的人是岚菊，就算再不信也会动摇。

    见柳絮毫无疑问的相信自己，岚菊深觉感动，接着道：“表姑娘入府时带了四个小丫鬟，一个老妈妈，按理说表姑娘最信任的便是这五人，那日守门的两个丫鬟却是表姑娘自己的人。我进屋时，屋内只有表姑娘一个人，越发觉得奇怪。康嬷嬷和另外两个丫鬟并不在寻花斋，表姑娘回来时身边只有康嬷嬷和一个小丫鬟。”

    “所以，不见的那一个丫鬟假扮表姐？”有些话，岚菊不便说出来，柳絮从口中说出来反而更为合适。

    岚菊微微点头。

    柳絮看向岚菊，主仆二人一时相视无言。

    或许她们两个想到一出去了，各自都不好意思开口。

    两个人的身份都不好说出那种话。

    “岚菊，若是你觉得此事不对劲，你就暗自跟踪表姐，悄悄地不要被发现就行了。到时候真如我们所想的那样，要是发现的及时，可制止表姐犯下错事。”

    不管是不是这样，留个心眼总归是好的。

    岚菊点点头，眉目微锁。

    若真的如她们所想，那府上几位姑娘的名声岂不是毁于一旦了。

    不管出阁的还是未出阁的，都逃不了干系。

    一家人荣辱与共，即便是外孙女犯了事，到底是在自己亲外祖父外祖母照看下发生的，怎么着都会和她们相关。

    且不说姑娘们的亲事如何，身为文官的二老爷必然要被弹劾，又是启王妃的娘家人，罪又加一等。

    岚菊真的不敢再想下去了。

    见岚菊一脸愁苦，柳絮淡然一笑，安慰道：“或许是我们想错了也不一定。不过，遇到一些不好的事还是要多往坏处想想，然后再想方设法避免这件坏事发生。全往好处想了，当时可能觉得心情舒坦，事后若是遭罪了那便后悔莫及。表姐来盛京也快半年了，平日里相处的时间不多，我对她人品也不算了解，可我知道，她要脸。”

    前面的话，岚菊认认真真的听着，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倒是最后三个字，她一听便愕然。

    “姑娘这是何意？”

    岚菊有些许听不懂了，要脸，意思是就算做了丑事也不愿意张扬吗？

    她不明白，做那种丑事，多半是门第不同，父母不同意间才斗胆放手一搏，就是要把事情闹大逼他们同意亲事。

    要么成亲，最后两家各自相安无事；要么舍弃一个女儿，家里的女孩子还是好姑娘，两家关系闹僵。

    如此冒险，稍有差池就会身败名裂，苏蔓菡没这个胆。

    这种事，自她出生以来不过听到三次。

    第一次是一位不明身份的皇室贵人，第二次就是二姑太太，第三次便是之前周家姑娘。

    “你说，有哪个姑娘愿意让众人知道自己已非完璧之身？到时候闹得人尽皆知，如若男方觉得非常羞愧，大可说是女方勾引，事情过去之后照样娶妻生子逍遥快活。可是女方呢，终生清白都给了他，他却不要她，她这辈子就是毁了。若是真的，我想以表姐的性子，是不会生米煮成熟饭后再向祖父祖母禀告，她想会到祖父祖母年纪大了受不了。”

    苏蔓菡在乎面子，她知道。

    男方父母不同意亲事，她大可以求祖父祖母让她去家庙清修，说是丈夫英年早逝，一年后便以二嫁之身嫁给其他公子，谁也不会有意见。

    “你说，祖母会舍得表姐三尺白绫了却性命吗？她可是二姑母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事情没有闹大的话，祖母一定不会舍弃她。表姐就是知道这个，没有声张。”

    提到二姑太太，岚菊也不由得叹息。

    聘为妻，奔为妾。二姑太太当年险些要与苏山私奔，气得太夫人吐了血，一连病了好几日。

    “按照家规，表姐犯了这种错就得死，当初因为姑母已经破了一次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祖母是真的心疼二姑母那对母子，我想，祖母最后的处置会是让表姐嫁给盛京时日不多的公子，以冲喜的原因。那公子若病故了，祖母会将她送去家庙清修一年半载，最后再商议亲事。”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岚菊，你知道该怎么做。”

    “姑娘，奴婢听从姑娘的安排。”

    听到柳絮这话，岚菊便没有那么忧愁，心也放下来了。

    “自今日起，奴婢会暗中观察表姑娘的一举一动，等有消息了就向姑娘禀告。”

    话都说到这了，柳絮最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唉。”她也没有心情吃那些糕点了，“但愿事实不是我们想的那般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