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鹘番外3

    從家宴上離開。

    內心感受到久違的自由。

    他沒有給他母親反擊的機會，每一條路都按得死死的。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确實和他的母親很像，因為他們都喜歡一招制敵。

    那天的賀鹘很高興，在談判的宴會上喝了很多酒，所有人都在找機會祝福他得償所願，可他只想和林江分享，他主動給林江打電話，想讓他來接自己。

    林江的電話先一步打來，他在賀鹘興奮的當頭猛地倒下一盆冷水：“賀鹘，我想離開KUG了。”

    手機在指尖捏了又捏，賀鹘不知道該怎麽回他，這是他回國半年來林江第一次主動給他打電話。

    可他卻是想要逃離他的身邊。

    賀鹘坐車來到他的公寓樓下，擡手想輸入的密碼的時候又遲疑了，他不确定林江有沒有更換，不确定林江會不會給他致命一擊。

    “咚咚”，體面敲門。

    門從裏面打開，房間裏沒有開燈，有有些煙味，林江的氣色看起來也很差，“進來吧。”

    賀鹘進門，關上房門。

    偌大的落地窗冷風直灌，窗簾亂飛，公寓在高樓大廈間顯得岌岌可危，好像随時都會掉下去一樣。

    賀鹘有些不安，他坐在沙發上，雙手用力扣在一起，他忽然想知道林江一個人在公寓不開燈的時候在想什麽，他想離開的到底是什麽？

    時間變得煎熬，他輕聲道：“林江，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同意你離開KUG。”

    林江坐在沙發的另一頭，沒什麽精神地笑了笑，“看在我們還有幾年情分的面子上，幫幫我也不行嗎？違約金你不用擔心，我會賠的，我只是希望你把我的合同還給我，又或者是賣出去也行。我兩年沒上過場了，再這樣下去，人真的會廢掉。”

    交錯的雙手緊了又緊，“抱歉，只有這件事我不能答應你。”

    林江擡眼看着他，好像已經知道結果，眼底有明顯的疲憊，“賀鹘，你到底還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KUG我幫你救起來了，你的表弟我也教會了，我身上還有什麽是你能利用的，你一次說清楚吧，我也好有個底。”

    賀鹘擡頭看向他，手指越扣越緊，他試圖解釋：“阿文首發那事不是我默許的，我也不是在利用你，我只是……”

    “只是什麽？”

    賀鹘不敢說，他怕自己說出口後，自己在林江眼裏就真的只是個怪物了。

    林江冷笑了兩聲，“那天你們開會的時候，我就在外面，大家都在誇陳經理幹得不錯，你心裏也想誇他的吧？即便你再不承認我也能感覺到，你就是想把我困在你手心裏，賀鹘，你跟你母親沒什麽兩樣，什麽都想控制在手裏，你們本質都是一樣的怪物。”

    當那個詞從林江口中說出來的時候，賀鹘不可控制地在發抖，這麽多年不敢再朝着林江更近一步，其實也有這個原因。

    他沒有愛過一個人，他不知道愛一個人是什麽樣的，他害怕傷害到林江，所以總是不敢跨出最後一步。

    可是現在，最後的遮擋也不在了。

    他起身頹廢走到林江面前，伸手想抱抱他，林江用力将他推開。

    他站在窗臺前面，世界傾斜，好像随時都會從這裏跨出去徹底遠離他的世界。

    賀鹘無法忍受這樣的結局，“這件事我不能答應你，我不能放你走。”

    他覺得他和林江之間還沒有結束，如果讓他離開，那就是真的徹底結束了。

    他上前站在林江身邊，看着他倒映在玻璃上的神色，嘗試從他的角度去看待這個世界，“留下來吧，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

    林江沒有說話，聲音除了疲憊便是冷淡：“我想要什麽你都答應？那我要首發位。”

    賀鹘毫不猶豫：“好。”

    他答應的事向來說到做到，他先是在會議上當着衆人的面開除了陳經理，然後全面打壓幫襯Alike的負責人，讓高層看到自己的态度。

    那天，有個高層忍不住給他打電話，想試探他的心思，他沉聲告訴對方：“林江是我一手挖掘出來的，你覺得我心裏會偏向誰？”

    風向很快就傳遍了KUG內部，在投票抉擇那天，幾乎所有的票都跟着他投了林江。

    林江重回首發位，但基于輿論的考慮，還是要從輪換和自由競争開始，只是所有人都意識到內部風向變了，一些倒向Alike的人也開始倒向林江。

    Alike想要的越來越多，電話、消息，不停轟炸，賀鹘沒有理會，戰隊決策繼續，他的粉絲便鬧到他家裏、鬧到網絡上。

    那段時間輿論對林江越來越不友好，他也變得越來越不愛說話，對外的反應也變得遲鈍。

    賀鹘來到他身邊，他反應了好久才回頭看他，“你來了。”

    他不知道林江在想什麽，他買了幾瓶酒，來到只屬于他們兩人的秘密基地，“重回首發位，也不開心嗎？”

    林江笑了笑，笑容有些單薄，冷風吹得他眯起眼睛，“開心啊，只是沒想到我林江有一天，需要通過這樣的方式拿回首發位，覺得有點可笑。”

    他喝了酒，心裏還算打得開，“你記得我剛來KUG的時候嗎？”

    賀鹘當然記得，他忽然意識到，只是幾年過去林江竟然發生了這麽大的變化。

    林江靠在欄杆上點了一支煙，緩緩吐出，“我感覺自己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了，賀鹘，取消固定首發吧，我想跟他競争上崗。”

    所謂競争上崗，就是兩人互卷，誰在訓練賽中狀态更好，誰就擔任下場比賽的首發。

    現在的輿論确實對林江很不利，賀鹘點點頭，同意他的選擇，只是，他知道這樣林江會變得很辛苦了。

    真的值得嗎？

    他已經拿過兩個冠軍了，明明可以功成身退，卻非要把自己逼到這樣的險境。

    賀鹘張了張嘴，還是什麽也沒說，他內心不認同林江，但是朋友說了，尊重對方的選擇就是最好的縫合劑。

    打完那世界賽後，雖然沒拿到很好的成績，但是林江和他的關系确實緩和了不少，偶爾網上還是會有難聽的聲音，但随着KUG成績越來越好，那些聲音也逐漸被埋沒下去了。

    賀鹘也在努力改變自己，他會抽時間去看林江的比賽，會探班他的訓練，偶爾也會主動參與對方感興趣的話題，會在比賽結束後帶對方去看海洋館。

    林江真的很容易滿足，他指着裏面打滾的海豚，滿眼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兩人相視一笑，好像又回到了最初。

    春季賽結束後，KUG雖然沒有拿到冠軍，但也有足夠的實力進軍世界賽。

    那天的林江還挺高興，他主動打電話給他：“你今天沒來，都不知道決勝局有多驚險，真的就差一點我們就能……”

    賀鹘耐心地聽着他的電話，助理遞過來一份文件，“賀少，這個再不簽要延時了。”

    他捂住聽話筒，将文件快速浏覽一遍，鄭重簽上自己的名字。

    再次将手機拿到耳邊，那邊忽然就安靜了下來，他不安地喊了他一聲：“林江，你比賽打完了嗎？”

    他“嗯”了一聲，深深吸了一口氣，“沒事，你忙吧，老毛他們喊我出去慶祝一下，跟你說一聲，我可能會看不到消息。”

    賀鹘不太放心，他斟酌了一下話術，盡量聽起來不要像控制他：“那你結束給我打個電話，我來接你。”

    林江沒有拒絕，也沒有說好。

    電話挂斷很久賀鹘才想起來，今天好像是林江的決賽，翻開新聞才知道，原來輸了。

    他推掉晚上的會議，提前來到聚會場地接林江回家。

    透過門窗的玻璃，他看到林江一個人靠在KTV角落裏，不知道在想什麽，老毛調侃他：“你家大少爺放心你出來跟我們玩？不怕我們把你帶壞了？”

    林江笑了笑，不在意地喝了口酒，眼底有些冷淡，“随便吧。”

    曾遠給他點了一首《紅玫瑰》，大家哄鬧着把他推上麥克風臺，他也不推辭，坐在高腳凳上，抽過煙的嗓音帶着微微的低沉。

    賀鹘在門外看了他很久，他很少看到林江這個樣子，就好像再不發瘋就真的會瘋掉一樣。

    他沒有進去，只是站在門外等着他。

    林江喝醉了，老毛跟他勾肩搭背，說着渾話：“我跟你說，你今天的比賽哥看了，威風不減當年，你早點從KUG離開，真的還能再爬起來，你相信哥，哥也相信你，你現在最大的阻礙就是你家大少爺能不能放人……”

    他點點頭，似乎在認同。

    說完迎面撞上賀鹘，再濃的酒也該在這個時候清醒了。

    老毛尴尬地松開手，後面的曾遠和雨哥面面相觑，好好的氣氛就這樣冷了下來。

    “是我們要帶林江喝酒的，您別生氣。”

    “對啊對啊，我們也是想跟林江慶祝一下，他今天打得真的很好……”

    賀鹘忽然覺得，自己實在不該太過放縱林江，因為他真的會長出翅膀，從他身邊頭也不回地飛走。

    他打開車門，聲音還算平靜，“回家吧。”

    還有最後一章，明天發完就結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