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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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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28 章

    于子星的情緒恢複穩定, 夏年他們也在其他感染者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描述中,大概知曉了這件事情背後隐藏了多年的真相。

    ……

    于子星确實是個童工。

    至少,在他于礦坑下當了整整四年的失控體之前, 他是個童工。

    在第六區,有很多父母生下孩子後就抛棄了他們。

    這些孩子有些運氣足夠好, 被送到了福利機構, 能夠享受第六區政府的補貼,以及一些上層區老爺們的慈善,受到教育,長大成人, 投入社會生産,成為一顆光榮的螺絲釘。

    但有些孩子的運氣就沒有那麽好了。

    他們會被一些雇傭兵、幫派、犯罪團夥、黑廠甚至是黑實驗室給帶走, 凄慘程度一個比一個高。

    因為無名無姓無父母,他們沒有在統計部門登記, 各個都是臨星城的黑戶。

    沒有人知道他們存在, 自然就沒有人會為他們的失蹤或者死亡而奔走吶喊。

    在于子星出生的那個年代,第六區的治安管理局是個腐敗叢生、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

    他算幸運了, 被父母抛棄之後, 他先是被專門盯着黑戶小孩兒的人口販賣組織給盯上,稍微養大了一點,就被賣給了黑工廠。

    那是個販賣便宜感染抑制劑的黑工廠, 生産的都是些藥效極差的劣質品, 但勝在便宜。

    所以,當時的市面上流通着不少假藥, 也會有一些感染者去購買。

    于子星就在這裏幫黑工廠運貨, 靠着小孩兒天真無邪的樣子,他不會受到太多懷疑。更重要的是, 他是個黑戶,是個“不存在的人”。

    諒臨星城的身份管理再嚴密,這樣的小孩兒你只要抓不着先行,就拿他一點辦法沒有。

    于子星懵懵懂懂,靠着賣假藥賺了些錢,雖然全都上交了,但至少有吃有喝,他就這麽長大到了十三歲。

    他并不知道自己究竟賣的是什麽,只知道很多病人需要這些藥,不然他們就會死。所以,他想,自己應該是在做好事吧。

    後來,這些藥被查出會對人的大腦産生不可逆影響,讓很多人都成了白癡。

    正因為如此,德裏克走馬上任治安管理局局長後,不到三個月就把整個黑工廠連鍋端了。

    于子星因為一直以來都是“不存在的人”,又加上是個十三歲的小孩兒,躲過了一劫。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他很快就在一個錯誤的年齡意識到,“失業”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情。

    于子星的十四歲,是在極度貧困中度過的。

    他不敢去找救濟機構,因為他是個黑戶,一旦被查出來他以前幹過的事情,他會被扔進監獄牢底坐穿,甚至被判死刑——

    實際上并不會,但黑工廠的人為了讓于子星不要逃跑,從小到大都是這麽給他洗腦的。

    所以他不敢求救。

    跌跌撞撞生存了一年之後,于子星又被一個新的勢力盯上了。

    ——龍牙幫。

    他們把于子星帶了回去,琢磨着給他換個義體,當個打手來培養。然而于子星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讓龍牙幫的人十分看不起。

    這破爛的性格,怎麽混幫派?去當個打工仔還差不多!

    于是,在挨了不知道多少頓毒打後,于子星又被賣了。在十六歲那年,他被賣給了一家挖礦的公司。

    “這工作适合你,悶着腦袋敲石頭去吧!”

    挖礦公司的人給他進行了一些測試,非常高興地告訴他,他的體質很适合安裝挖礦專用的義體,兼容性非常好。

    然後他們也沒有問于子星願不願意,便直接卸掉了他的兩只手,換上了專用的義體。

    于子星當然沒有什麽不願意的。

    任何一個忍饑挨餓了一整年、并且不知道未來會不會繼續挨餓的人,都不會在意什麽尊嚴權利之類的東西。他只想吃一頓飽飯,他只是不想再刨垃圾桶了,至于其他的,都不重要。

    當然,那些“兼容性”很好的義體,全都是早就被感染過的,僅做了最簡單的洗白處理。至于“适合”,也僅僅只是感染複發的概率比普通人稍微低一些。

    礦創的人還在暗自欣喜,真好啊,正愁這套嚴重感染過的義體沒處用了,瞌睡來了就有人送枕頭,真是走運!

    雖然日子過得苦,但于子星大概是天賦異禀,在龍牙幫的兩年,他有了點營養,個頭便瘋長,十六歲的于子星,看起來已經是個一米八的小夥子。

    因此,倒沒幾個人看出他實際上是個未成年,更不會有人有那個閑情逸致帶他去測骨齡。

    在和其他工人的交談中,于子星發現,他和他們不一樣,從來都沒有拿過“工資”這種東西。但他想着,反正在礦坑裏也有吃有喝有房睡覺,拿錢有什麽用呢?

    工人們覺得很不可思議,他們告訴于子星,錢很重要,比一切都重要。

    于子星當然知道錢很重要,只是他習慣了做個沉默的、聽話的人,并不理解每個人都擁有索要勞動報酬的權利。

    于是于子星便去找他的主管,扭扭捏捏地談到了這個問題。他的主管放聲大笑,然後告訴于子星,要工資當然可以,但那是對努力工作的人的獎賞。

    “你每挖一噸藍金,我就給你一百塊。”主管抽着雪茄,笑眯眯地說道,“千萬別告訴你的工友們,他們的工資沒你多,會嫉妒你,排擠你。最後,你就會一個朋友都沒有了。”

    于子星離開後,隐約聽見他的主管在和另一個主管說話。

    “唉,我真他媽是個大好人,瞧我多好說話?就連這種便宜小鬼都敢開口問我要工資了,哈哈哈,而且我他媽還真給了!我可真是活菩薩。”

    第一次拿到“工資”的于子星非常開心,他擁有了自己t的賬戶,擁有了自己的小金庫。

    他想,以後就算是又失業了,礦坑倒閉了,他也能用這些錢活一段時間,一百塊錢,那可是三十包營養膏,省着吃可以讓他活小半年呢!

    于是,他以前所未有的熱情努力工作了起來。

    每天都在勞作,重複地勞作,像是一個機器人一樣,像是一個被附着在義體上的無用的肉塊,将同一個動作重複成千上萬次,日日夜夜。

    這樣枯燥的工作讓他的大腦被閑置,久而久之,他感覺到了空虛和莫名的恐慌。于是,他就開始幻想着屬于自己的故事。

    在他的幻想中,他是一個勇者。

    手中的鶴嘴鋤和挖礦器械就是他的武器,他向下挖掘,不斷發掘出新的武器和裝備,挖掘出財寶,擊敗從黑黝黝的洞穴中跳出來的怪物。

    他哼着歌,掄着鋤,覺得自己就是這片地下王國的快樂國王。

    賣力的勞動讓他感覺到了饑餓,于是,那些被挖掘出來的財寶,在他的想象中變成了食物。

    各種各樣好吃的食物——草莓味的、藍莓味的、菠蘿味的、抹茶味的……五顏六色的像彩虹一樣的營養膏。這是他唯一吃過的食物,也是他心目中最好吃的東西。

    即便每天都能按時吃飯,但他卻感覺饑餓與日俱增。

    他每天都感覺自己仿佛回到了十四歲那年,饑餓是比死亡更恐怖的魔鬼,他會挖出地磚縫隙裏的苔藓、泥土,一切軟的、可以被嚼碎的東西,吞進肚子裏,僅僅只是為了驅逐饑餓的魔鬼。

    即便他偶爾會付出鬧肚子的代價,也總好過那永無止盡地叫嚣着的、瘋狂的、讓人恨不得把自己的手指都咬碎吞下的饑餓。

    有一天,他實在是餓極了,于是,他吃掉了被他挖掘出來的營養膏。

    應該是藍莓味的,因為是藍色,就是有點硬。

    然後,他聽見周圍傳來驚呼,有人在說什麽“那不能吃”“你瘋了嗎”“快吐出來”之類的話。

    可是,那明明很好吃啊。

    他好餓,好餓,好餓好餓好餓好餓好餓好餓。

    那是寶庫,那裏全都是食物啊。不夠,不夠,還是不夠,他還是好餓。

    于是,他鑽進了一個剛挖的礦道,他知道,這是寶庫,裏面一定埋藏着數不盡的寶藏。

    後來的事情,于子星就不太能記得了。

    ……

    于子星變成了一個失控體。

    這四年來,他吞食了無數的岩石和埋藏在其中的藍金,硬生生将地底吃出了一個足球場那麽大的空穴。

    沒人知道那些被吞食的礦石究竟去了哪,失控體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從何處來,又往何處去。

    礦創派人調查過,然而派出的三個礦工都是有去無回。

    意識到感染義體東窗事發、且後果嚴重到公司可能兜不住之後,礦創當機立斷封鎖了礦道。

    礦工失控不可怕,義體病嘛,很正常,誰都不知道這病到底是怎麽發作的,怎麽樣都不能怪到他們頭上。處理這種麻煩,他們有得是經驗。

    但若是被查出他們用童工,而且還是未經登記的黑戶,公司可就要吃官司了。

    沒錯,于子星是個大隐患,是很危險,但在礦場裏面工作的又不是他們公司的管理者。

    誰他媽在乎那些工人會不會被感染啊。

    麻煩的僅僅只是“被發現”本身,可能會讓他們因安全隐患問題而停工,惹惱柏塔。

    所以,他們只好趁着還沒東窗事發趕緊撈錢,就算到時候被發現了,也無所謂,失控體肯定會被治安管理局殺死,只要手腳幹淨點,一切都死無對證。

    于是,被派下去的工人毫無意外地遭遇了失控體,但他們并沒有死亡,只是也成為了感染者,并被于子星“吞食”,血肉融合後,成為了失控體的一部分,也同時共享了彼此之間的記憶。

    正因如此,他們才能如此清晰地告知醫生和警察們,發生在于子星身上的故事。

    大部分被封鎖的礦道內殘留的設備都被吞食,最終成為了路易遇見的那個恐怖的失控體。

    整整四年,他們都在極度混沌的狀态中,日日夜夜啃食礦石。

    直到今天。

    深層失控的失控體原本是不可能恢複原狀的,他們都很清楚。然而,來自群星之神的力量拯救了他們——那是一種被刻在他們腦海中揮之不去的印記,信仰來得如此自然,像是本該如此。

    信仰抵禦了污染,他們可以作為“人”繼續活下去了——至少,身體形态上算是個“人”。

    “這就是我們所知道的一切。”那三個被吞食後又解體的感染者礦工說道。

    也就是在此時,後勤和醫療隊的人總算是把垂直升降設備給搭設完成。

    “我們馬上把你們送去醫院。”伊芙安撫道,“放心,夏醫生是最好的感染科義體醫生,你們不會有事。”

    “我們會為你們讨回公道的。”德裏克說道。

    幾個感染者們對視了一眼,都望向了在照顧于子星的夏年。

    他們是想要對她微笑的,畢竟,在他們看來,這個醫生代表着生的希望。

    可不知為什麽,他們只能愣愣地看着她,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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